送走了嶽蓁,韓澤淵重新策馬歸隊。
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歸隊,大部分人看韓澤淵的眼神便有了微妙的不同。
隊伍繼續前進着,但迎着目光韓澤淵這時才感覺隐隐害臊。
馬上悠然自得的秦華瞥見這樣,隻覺得想笑:“方才當衆擁吻時,怎不見你如此驕矜呢?”
韓澤淵忙咳了兩聲緩解尴尬:“莫要插科打诨!”
秦華滿不在乎地笑笑,心情看似還不錯:“不過也好,我本來心裡還有些負擔,看你們這樣,倒也是患難見真情了。”
“尚未患難,何來患難見真情?”韓澤淵道,“隻是……隻是不想留有遺憾罷了。”
秦華在馬上晃着身子,擺擺手:“是是是,你說得都對。”
他目光漫無目的地往遠處看去,盤算着念叨道:“這下就等陛下的說法了……”
……
一段路走了好些時日,回到京城時已有了開春之相。
帶着縱火之人踏入勤政殿,是回京的第二日下朝後。
偌大的勤政殿,在銅門緊閉之後,竟轉眼有些陰沉。
說不盡的壓迫感之下,韓澤淵與秦華并肩站在大殿正中,面前跪着當日的青年。
皇帝半倚在龍椅上,目光越過書案,望向面前二人。
審視良久,皇帝沉沉地開口道:“二位愛卿,可是在逼問朕一個答複?”
秦華與韓澤淵相繼肩背一緊。
兩人低下頭,還是秦華先開了口:“陛下!微臣不知何錯之有,要惹得陛下派人去放火燒山。”
“不知何錯之有?”皇帝冷哼一聲,“派你二人去收繳山匪,你們卻與山匪打成一片,何來不知何錯之有?”
韓澤淵側眸望了一眼秦華,替秦華開口道:“陛下初衷既是平定一方紛亂,維護百姓安甯,那如今山匪已然安定,一城百姓更是安居樂業,不如就此作罷。”
皇帝面不改色地繼續審視着二人,臉上細微的笑意竟有些玩味。
“從前看不出,你二人主見竟都能蓋過朕了。”他冷不丁笑了一聲。
可就這麼一聲笑意,将二人吓得齊齊跪下。
“臣,不敢。”
“微臣不敢!”
皇帝起身,緩步繞過桌案,走向前面。
他走到二人面前站定,側眸輕掃那青年,有些鄙夷地收回視線,随即吩咐下去:“拖走。”
僅僅兩個字,便幾乎決定了一個人乃至一戶人的後半生。
秦華意欲求情,卻被韓澤淵一把按住。
兩人在帝王權威之下對視,韓澤淵無聲間搖了搖頭。
“你叫韓澤淵,朕可有記錯?”皇帝睨着韓澤淵,低聲道,“擡頭。”
韓澤淵擡頭,望向皇帝。
皇帝一眼看盡韓澤淵眼底的恐懼,卻隻是笑笑:“你很有想法,還算聰明。”
說着,皇帝低眸把玩起手上玉扳指:“聽聞你是探花,可有婚配?”
韓澤淵不知何時背後已經滲滿了冷汗,他應聲道:“臣,已有心悅之人。”
皇帝冷笑:“那個女山匪?”
韓澤淵不語,皇帝則是繼續說:“你們不考慮自己的前程,難道就不關心家族的榮耀嗎?”
說着,皇帝看向秦華:“秦老将軍年邁,若是聽聞愛子與山匪為伍據一方土地獨自稱王之詞,不知會有如何感想。”
直到這時,韓澤淵與秦華才意識到,原來他們面對的問題,已經到了這麼嚴重的份上。
再次看向秦華時,韓澤淵心頭又沉了幾分。
秦華出身世家,雖說秦老将軍随着年邁漸漸失勢,但在京中也算是有些名氣和家底。
而就在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家這些家底,會敗在秦華這個兒子手裡時,他偏偏還在戰場上立了功,借着功勳将家裡的權柄拿了回來。
事已至此,怎會不惹人眼紅。
偏偏他們還在距離京中極遠,又尤其靠近邊境的山城小有建樹,漸有威望。
韓澤淵下意識蹙眉,無聲間深呼一口大氣。
面前皇帝見狀,不可聞地笑了聲,随即橫眸一掃,又吩咐道:“秦小将軍是性情中人,容易心浮氣躁。來人,先請秦小将軍下去喝杯茶順順氣。”
“陛下!”秦華慌忙中看了韓澤淵一眼,又請求道,“微臣并未氣急,微臣願……”
可話都沒說完,皇帝已經擺擺手,而侍衛也已經将秦華架了起來,“請”出了大殿。
大殿上轉眼隻剩皇帝與韓澤淵。
皇帝仍舊望着秦華離開的方向,低聲對韓澤淵道:“從前是朕低估了你的才能,也不知秦華背後貫有你出謀劃策。”
韓澤淵伏低了身子:“臣不敢。”
“你說你有心儀之人,便是無從應下朕給你安排得親事了?”皇帝問道。
韓澤淵應得幹脆利落:“是臣無福消受陛下聖恩。”
“也好,男子志在山河,”皇帝說着,轉身走向龍椅的位置,重新坐下,“那朕給你點禮部侍郎,你可有信心勝任?”
說是詢問,可韓澤淵卻明白,再推一下,他便會被這一股不可忤逆的皇權重壓推向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