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璃一句發問,商晚茗硬是過了商恕的壽宴都沒能想出一個所以然。
如今一切都可以推脫,但若是到了那時呢?
倘若景晏當真帶着請婚找上門來了,她又是否要嫁呢?
眼看着景晏出征,又等了許久。
天氣從早春轉入盛夏,又到深秋,一直到一個冬夜,商晚茗在商恕書房前聽見裡面的争吵。
“憑什麼要我們囡囡嫁這個又嫁那個!”商恕拍案而起,盛怒之下将桌上茶盞砸在了地上,“大殿下死了又如何?我們囡囡又不是不能嫁尋常人家!”
屋外商晚茗端着參湯,驚得險些整盤東西落地。
又聽屋内一陣猛烈的咳嗽聲傳來,商恕按着胸口踉跄着跌坐在了書案前的凳子上。
商明禮連忙上前幫商恕順氣,低聲勸道:“可若是不嫁那景珩,茗兒往後又該如何自處?”
“你……”商恕咳得滿面通紅,“你……就是拿我們囡囡當你的籌碼!”
見商恕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商明禮還是服了軟,将語氣放緩了幾分。
“您今年入了冬便身子不好,幾番病下來更傷了元氣,”商明禮蹙眉歎道,“哪怕是為了茗兒,您也得保重身子啊。”
話音未落,商明禮便聽屋外一聲動靜傳來。
他趕去門前,推開門後卻隻見餐盤帶着參湯一起被放在了地上。
商晚茗獨自一人回了屋。
她坐在銅鏡之前,看着鏡中自己,又将目光放在梳妝台的剪子上。
若他真的死了,那師尊是不是也回來了?
倘若自己推牌重開一般,将此生了結在這裡……
正巧倚竹進來,望見商晚茗這般模樣。
“小姐,”倚竹道,“可是聽見了什麼?”
商晚茗搖搖頭什麼都沒說,可倚竹卻仍不放心。
“小姐,你若是想不開,琅華又該如何自處?”倚竹道,“雖然我并不清楚為何你們可以一見如故,卻明白你們有許多别人所不知的事情。”
“若你走了,便隻有她一個人了。”
商晚茗原本怅然的臉上,在望見倚竹時竟有些驚訝。
“倚竹你……”或許是有愧于對倚竹的隐瞞,商晚茗沒能說什麼,隻好再一次保證,“放心,我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
“退一萬步來說,最次不過就是嫁景珩,”商晚茗道,“這一輩子都當棋子在行走了,再……”
話說到一半,二人一個對視。
商晚茗悄無聲息地伸手上去握住了剪刀,慢慢起身,而倚竹也是從袖管中滑出一柄鋼錐,緩步走向窗邊。
商晚茗早一步趕到窗口,她将剪刀抵在窗沿,随即背部緊貼窗棂,将窗退開。
微弱的呼吸聲從窗外傳來,緊接着是濃重的血腥氣。
冬夜的風灌進鼻腔裡,将鏽腥味無限放大。
再一定睛,商晚茗便看見一個黑影坐在牆根。
僅是一個閃過的念頭,商晚茗好像能穿過黑夜看清對方面孔。
她眯眸,收回剪刀後将手伸向倚竹:“燭台。”
“不……不要掌燈……”
外面虛弱的聲音傳來,商晚茗倏然定睛。
倚竹試圖走上來幫忙,卻被商晚茗一手攔住。
就見商晚茗搖了搖頭,随即翻向窗外。
她緩步往前靠近,背過的手上仍握着剪刀。
直到在那人身前半跪下,看清那人面容之後,她手中的剪刀才徹底被放下。
“景……”話未出口,就被景晏擡手堵在了嘴邊。
尚未幹涸的鮮血被寒夜浸透,在捂住商晚茗的同時,還帶着濃重的氣味刺激着商晚茗的神志。
就見景晏搖搖頭,虛弱的面孔在月光下慘白駭人。
他尤其輕聲地開口道:“我不會讓你當棋子的……”
“但……”他眉頭緊蹙一下,“藏我一陣……”
雖然還分不清事情經過,但回過神來商晚茗已經将景晏安置在了床榻之上。
所幸的是,商晚茗的院子裡為了行事方便,素來少有人行經。
而如今正值深冬,在更冷清的夜裡,倚竹熟練輕巧地準備起了熱水和紗布繃帶。
将景晏傷口處理完,已是深夜。
商晚茗确認景晏确實并無大礙之後,坐在榻邊長籲一口大氣。
景晏半昏半醒着,看見商晚茗長發半挽守在邊上,迷蒙着眼望着她許久。
“既然醒了,便出個聲,”商晚茗說着轉頭看過來,“差點以為要背負一條人命,還是天子的命。”
景晏聞言,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子,看向帳幕頂端。
“在他們看來,我的命早就丢在沙場上了,”景晏忽而失笑,“你又救我一次。”
說到這裡,商晚茗也覺得好笑。
“不過你能從他手裡活下來,你也确實有些本事,”回想起商明禮的語氣,商晚茗提醒道,“外面的風向來看,景珩計劃快大成了。”
景晏虛弱地合眸又睜眼:“那你呢?”
“我什麼?”商晚茗問。
景晏問:“你要繼續成為他計劃的一部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