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觀星台。
天帝坐在星光最集中的亮處,頭也不回地開口道:“不日之後,蒼衍便會知道你用司南對他命格動手腳的事情。”
“琅華之事本君不欲過多計較,但蒼衍若要清算恩怨,本君亦不能放任他在天界肆意破壞。”
“于情于理,都是你們的恩怨,你當真不願給本君一個交代嗎?”
玉珩站在觀星台最暗的地方,暗得無人能窺見他臉上神色。
他凝視着天帝的背影,似乎是笑了一下。
“于情于理,最擔心本尊與蒼衍失控的人,是誰?”玉珩話裡話外滿是戲谑,從前面對天帝時的表面客套已蕩然無存,“怎麼如今倒是含沙射影問責起來了?”
天帝聞言,對這話裡話外的威脅之意感到好笑。
倒是未曾想過,這兩個一向低調内斂,甚至一度讓人覺得無情無愛遠離塵世的仙尊,竟能為一個果子精鬧到這一地步。
哪來什麼風骨,全是瘋子。
天帝心裡随口罵了一句,又端着笑意,應對身後這個藏也不準備藏的笑面虎。
“怎會?”天帝道,“隻是蒼衍本就與你修為不分上下,如今還經曆了這些年的曆劫,想來修為更是上了一層樓。”
“玉珩呐,你如何能有把握不讓這天界被颠覆呢?”
玉珩也不退步,不以為然地笑道:“天界颠覆?您才是天帝。”
這話天帝當真是不愛聽了,他站起身回頭,看向玉珩。
“那便是不幫都不行了?”天帝道。
玉珩看得出天帝不悅,反而是上前走了兩步,笑笑:“與其看我二人争鬥,不如你我聯手壓下他的氣焰,豈不是兩全其美?”
其實天帝到現在都有些難以相信,這樣配合默契的二人,竟會真的會走到如斯地步。
“玉珩,”天帝臉上多餘的表情收斂了幾分,“你們怎麼說也是萬年的交情。”
天帝的話點到為止,念着面前也是個不好惹的,沒有繼續問一些對自己沒有益處的問題。
誰知玉珩倒是直接應下了這個問題:“萬年?正因萬年,熟悉對方是什麼人,才會知道有些東西難以逆轉。”
“既然隔閡已經橫在我二人之間,那便直接撕破,也不必為脆弱的平和耗費氣力。”
雖然天帝對玉珩這個人并不算太喜歡,甚至比起玉珩的喜怒無常,倒是更喜歡将冷漠進行到底的蒼衍。
但這話聽在耳中,天帝倒是隐隐贊同。
“你若能想明白,本君心中也踏實一些,”天帝想起這二人從前種種,還是感慨地點了點頭,才繼續問,“那之後你有何打算?”
“之後恐怕不隻是蒼衍,箜冥亦會上來找我算賬,”玉珩說到這話時,在暗處染上幾分神傷,“我會拖住蒼衍,你将箜冥拿下便可。”
天帝有些意外:“就如此?”
玉珩望向天帝的目光頓時有些輕蔑,他笑:“你當真覺得這小東西的能耐僅僅如此?”
“她的能耐顯然遠超你所想,”玉珩道,“她不比蒼衍好應付。”
“但有一點,我們可得說好。”
天帝側目:“請講。”
就見玉珩所有的神色都少了些溫度:“不許傷她。”
……
而正如玉珩所說,箜冥顯然沒有天帝所想的那般好對付。
至于那天帝,自然也是輕敵了。
玉珩心中顯然是有恨的,無奈此時蒼衍還在,并且因為箜冥這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正被成功激怒。
蒼衍他在清規台的正中,身後藏着琅華,同時暗中替她療愈傷勢。
玉珩與天帝分立蒼衍面前兩側,各自負手而立,周圍早已在天帝的一聲令下,圍滿了天兵。
僵持不下不是辦法,眼看着琅華傷勢漸漸好起來,玉珩并不願意蒼衍此刻身邊會多一個幫手。
“是在等淨明殿的救兵?”玉珩忽然開口道。
見蒼衍不語,玉珩又說:“不如将琅華交還清規台,你也按你所說一般,繼續去下界曆劫。”
“如此一來,一切一筆勾銷,都可以像往常一般,”玉珩張開雙手,緩步靠近,“待琅華領完罰,我亦會将她送回淨明殿,好生照料。”
蒼衍凝眸審視着玉珩,片刻之後,眼底泛上了失望。
“交于你?”蒼衍冷聲反問,“讓所有淨明殿的弟子都成琅華這樣嗎?”
“本尊要算的賬中,亦有淨明殿一筆,何故如此着急?”
話到這裡,天帝也加入了對話:“既然你說要算賬,這賬該如何算?”
“先前亦是你主動下界曆劫,本該承受這些,又為何要因難以承受反咬一口,還反過來危害天界衆多仙長弟子的安危?”
“你可是仙尊,天界衆人的楷模,”天帝又一次将姿态擡高,“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這話聽着,蒼衍覺得可笑極了:“何必以此裹挾?本尊一個閑散仙人,怎敢妄自接下天帝之責?”
這二人的默契當真是駭人,聽得天帝幾乎氣笑了。
可蒼衍也是一反常态地咄咄逼人,繼續對天帝與玉珩道:“先前本尊主動入世曆劫,可此劫難并非天定,乃是人為。”
“若說小徒确要順應天命走這七世輪回,本尊認了,無從反抗,”蒼衍橫眉緊蹙,滿面神色寫着不容動搖,“但若是本尊不再入世曆劫,又有誰人可以置喙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