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明殿弟子之内的傳話傳進了蒼衍的耳中,他布滿血絲滿是猩紅的眸子裡,狠戾總算是緩和了半分。
可餘光帶過四下逃散的淨明殿弟子,蒼衍又稍稍蹙眉。
還得進一步緊逼。
玉珩心思缜密,所以若有提前準備好的計劃,淨明殿弟子哪怕僅有一個人不夠堅定,玉珩都不會輕易相信。
而同樣的情況放在自己身上也是如此,若自己有半分留手,不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旁人,都無法讓玉珩相信自己是真的被濁氣侵擾到失控的地步。
在交手期間,蒼衍難以做到讓所有淨明殿弟子全身而退,隻能盡可能将玉珩奪命的冰棱扭轉方向,讓玉珩不為細微的違和感分神。
眼見着淨明殿弟子盡數逃離,玉珩擡手擦去嘴角鮮血,冷聲嗤笑:“蒼衍,這就是你引以為傲的淨明殿弟子們……”他悶聲笑起來,“當真是可笑啊……可笑!”
見蒼衍的張狂弱了幾分,玉珩也像是占了上風似的,咬着牙氣焰更甚:“你看!這就是人心!這就是你所相信的情義能勝天道!”
說着,他眯眸冷視:“真是荒唐。”
蒼衍雙唇緊閉,久久不語。
二人之間轉眼又隻剩下了術法的碰撞和建築的垮塌聲。
一直到看着淨明殿弟子除了琅華之外幾乎逃離,蒼衍重新直視玉珩,冷冷道:“那又如何……我隻要守住我該守護之物便足夠。”
說着,蒼衍側目,厲聲對琅華道:“帶靈樨走。”
琅華揮舞着劍影化作的長鞭,渾身大小傷口無數,正在大口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聽見蒼衍開口,她這才回想起來在紛亂之中,還有一個懸在半空,被保護得極好的霍靈樨。
可當琅華凝眸望去,卻見霍靈樨不知是被吓得還是太虛弱,隻是怔怔地坐在琉璃球一般的屏障内,沒有半點别的反應。
琅華雖沒有琮壺聰明,但看着天界這慘狀,也猜到了小半。
隻是比起琮壺的機敏和理性,她面對師尊還有更多的是擔憂。
如今二人打得不相上下,那若是毀掉這天界……
琅華不敢想,因為隻是簡單觸及真相,她的眼眶就紅了。
但就在這時,蒼衍的聲音傳入了琅華的識海。
“琅華,帶靈樨走。”
“世界萬物皆有因果,天界的生息亦是。”
“走。”
琅華猛地擡眸,紅着眼看向蒼衍時,淚水險些失控湧出眼眶。
可琅華知道此刻不能落淚。
她沒有多的告别,定神之後,給蒼衍留下的隻有一句規規矩矩的應聲:“弟子遵命。”
琅華甩鞭勾過霍靈樨所在的琉璃球屏障,将球體纏繞在長鞭之内後,她踩着堅定的腳步,頭也不回地走向與此相反的方向。
看着蒼衍孤身奮戰的背影越來越遠,霍靈樨終于從遍地死傷之中回過神來。
她意識到琅華要放棄蒼衍這處,整個人撲向屏障之上:“琅華!琅華!你放我下去!”
琅華強忍着哽咽,每一步都好像灌滿了鐵水一般沉重。
“回去做什麼?”琅華一字一頓,滿是悲怆,“他都無能為力的事情,我們誰都救不了他。”
“可……”霍靈樨語塞,卻難受得厲害,“可我……”
可她隻是不想見他一個人站在那裡。
他确實很強大,以一敵百勢不可當。
可他的背影,确實與他的強大相反,比記憶中任何一刻都要寂寥。
霍靈樨與韓澤淵的故事,尚且停留在那支離破碎的質問和回憶上。
但她莫名有一種預感,覺得自己若是就這樣離開,一定會後悔一輩子。
霍靈樨緊咬着嘴唇,看着不斷移動的地面,急得整個腦子都亂得像蜂蟻亂竄一樣。
就在這時,伴着濃雲之上的天雷滾滾,濁氣竟如一條成型的巨龍一般騰旋而上。
它卷着風雲橫掃整個天界,又帶着一道又一道的天雷直沖風暴中心。
直到一聲劇烈的轟鳴傳來,整個天界就好似迸裂一般,震得霍靈樨的骨頭好像都在跟着疼痛。
可也在眨眼的同時,一道不知何處飛來的冰棱徑直穿過了含混難清的疾風,就這樣與霍靈樨擦肩而過。
未等她回神,鮮血已然噴湧似的濺在了屏障之上。
霍靈樨愕然回頭,心口猛地絞痛起來。
大腦不知何時帶走了所有喧鬧,隻留下了嗡嗡鳴響。
纏繞在屏障上的劍影松動,淡化,在劍光完全消散之時,身邊一聲悶響,霍靈樨撲在了屏障上:“琅華!!!!”
“琅華——!!!”
呼喊帶着周遭原有的喧嚣湧進了霍靈樨耳中,可她的呐喊卻像石沉大海一樣,完全沒有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