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挺好的。”黎非笑道，“我記得有些世界為表關系親近喚對方表字，那以後就叫你江江好了。”

江影又想翻他白眼，但好歹還是克制住了，再次低頭看書。

“既然你都長這麼大了，表字也取好了……”黎非托腮，“你看，不妨就趁着這個好時候和我結為道侶吧？”

江影頭也不擡：“不要。”

黎非挑眉：“為什麼，我好像也沒有很差勁吧？”

“與那些無關。”江影道，“我看得出來你并沒有對我有那種感情。開口想要與我結為道侶，不過是覺得當下時光悠悠，此處孤獨寂寥，你隻能和我說話，對我的那幾分看重被你模糊成了愛情。”

黎非微微一頓，這一回認認真真地看了江影很長時間，直到将江影看得快要控制不住想變回原形逃離這裡，這才胸有成竹地悠悠一笑。

“哎呀，江江，看來你也不是全然對我毫無感情。”黎非笃定笑道。

“……”江影沉默了會兒，幹巴巴地，“哦。”

竟也沒否認。

說是已經邁入了成年期，但朝夕相處了這麼些年，他們對彼此可謂是了如指掌。

“不過呢，我此前從未對誰付諸過什麼感情，更勿論結為道侶。”黎非語氣稍微認真了些，“江江，我願以神魂起誓，你是我唯一想過希望能攜手共度餘生的對象。”

江影又是一陣沉默，未了合上了手裡的書放在膝頭，看向黎非。

“等你真的喜歡上我的時候，我就願意和你結為道侶。”江影道，“因為我知道，你對于輕易得到的東西總會很快便失去了興趣。”

黎非并不覺得被江影揭穿這一點有什麼尴尬。相反，對于如此了解自己的江影，他對他的喜愛反倒是更深厚了些。

“好。”黎非執起江影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輕輕一吻，溫聲道，“還請江江拭目以待。”

江影略微垂眸，被手背上微微發癢的觸感吸引一瞬，随即蹙眉問道：“你刷牙了嗎就親我手？”

“……清潔術我還是記得該如何施展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們生活倒也與往常沒有什麼變化，隻除了黎非言語越發放肆了些，而江影也從一開始容易被逗得臉紅發燙到現在的波瀾不驚面無表情。

如此又過了一百年。

這一天江影照常醒來，卻在睜開雙眼的那一瞬間察覺到不對勁，連忙跑到黎非的寝殿掀開紗幔，床上卻沒有照常躺着那個家夥。

江影匆匆感知了一下，發現黎非的氣息在宮殿後方不遠處那一條泛着冰霜的江裡，連忙跑了過去，終于看見了盤踞其中的一頭巨大黑龍。

他過去探知了一下，随即臉色發白，晃了晃龍頭，聲音有些發抖：“黎非，黎非？”

黑龍毫無反應，甚至毫無生機。

先前江影若是神識掃過黎非，即使沒有引起黎非本能反擊，卻也不可能像今日這般暢通無阻地探查黎非每一處地方，就仿佛這個身體成了一具空殼，神魂都已不複存在。

“怎麼會這樣……”江影無論怎麼探查，眼前的黑龍都毫無生機流轉，眼前的存在當真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難道是假死？

“黎非，你别逗我了……”江影抖着手指摸着冰涼刺骨的鱗片，有些無措地又将他的龍頭晃了晃，“我真的會被吓到，别這樣跟我開玩笑了……”

江影說了很多話，但眼前依舊毫無動靜。他很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轉身跑到自己的書房翻找醫術筆記，試圖探知黎非出現這種情況的另外一種可能性。

但沒有。

無論他如何查，如何找，都弄不明白黎非變成這樣的緣由。

總不能是真無聲無息地死了。

江影有些心急，又是翻找了一會兒不得結果，再次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重新返回江邊。

一看，這回竟然連黑龍的屍體都不見了。

江影愣在原地，呆呆地望了很久，無知無覺地走進冰冷的江中，直到身上也覆上一層刺骨的冰霜。

他沒有失神多久，重新打起精神走遍卧龍庭每一寸土地，翻過這個世界每一處地方，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但如此找了許多年，都再沒有黎非的任何蹤影。

當時空管理局的局長來到江影面前時，看到的便是在江中被冰霜覆蓋着的那一隻普藍眼灰蝶。

“你好，江影。”

他擡手為小蝴蝶隔絕冰霜，拿出表明身份的信物，聲音宛如機械般毫無感情：“你的兄長托我來問你，願意和我走，來時空管理局一起保衛世界和平嗎？”

一道淡藍色的光芒閃過，面無表情的青年看着眼前男人，又看了看他手裡表明哥哥身份的信物，微微颔首。

“我跟你走，去時空管理局。”

不過在此之前，他要剝離有關于卧龍庭的所有記憶。

最後，那些記憶凝成一個淡藍色的小光團，被永遠地留在了卧龍庭。

那是最不應該被帶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