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珀利先生簽署了紙質合同對吧?”
“是的。”
威茲德姆倚上靠背,黑亮的鬓角下方,貼着紐扣大小的薄片,随着他意識語言的組織,屏幕上迅速出現了逐字的回複,以微秒級速度傳遞到數據流的另一端,随後得到了索博簽署的臨時軍區指揮權。
“去查,紙質合同上采集的皮膚表層,對比他的基因鎖。”
“可他連電子ID都能僞造,區區指紋和皮膚表層......”
“去查。”
屏幕上不知道第幾遍重複播放當時的監控錄像,威茲德姆的視線緊緊貼着那位珀利先生身邊的人,幽藍的光閃爍不斷。
“如果真的是他——我們說不定會得到一個有趣的結果。”
穿過層層人群,來到一座波光粼粼的香槟塔,在金色燈光的照耀下,蕩漾起圈圈漣漪,像某種财富和權力的奢華象征,散發着迷人的味道,卻透過一個個高腳杯,奇怪地放大或縮小對面人的臉龐。
和五年前幾乎一樣。
再相見卻截然不同。
“行長,這位就是我和您提過的珀利先生。”
愛加的眼角動了動,多掀起了些微弧度,微笑輕抿的嘴角,一點點牽扯唇邊的肌肉,像一張白底的假面,撕開了一條黏稠的血痕,隐藏在淺藍瞳色下的赤紅眼眸終究是染上了猩紅的色彩。
“幸會,威茲德姆先生。”
這位中年紳士邁步走出香槟塔,深浸雅緻的溫和眼眸,自帶不可忽視的權威氣場,他步伐穩健地來到愛加面前,注意到愛加這句再标準不過的問候,邃然的眼神從容不迫,含笑開口。
“我該怎麼稱呼......您?”
從容而自信。
風采與威嚴依然。
愛加忽然大笑,放肆地笑了起來,笑得瘋狂又捧腹,讓整個宴會頓時噤聲,驚懼恐慌地看向這個裝束普通,和整個會場格格不入的人。
詭谲的猩紅終于在眼底強行綻放,愛加幸福地張開瞳孔,咧着嘴巴快樂地,不,是極樂、狂熱地注視着威茲德姆,扭曲的腔調簡直不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
“我真的——很高興!”
愛加一腳踩上放置香槟塔的長桌,伸手接過最高點的酒杯,熱情地高舉酒杯,沖着整個會場的所有人伸直手臂環繞一圈,瘋瘋癫癫地高舉過頭頂,滿腔喜悅壓縮到極緻奔湧而出。
“看看你們做的好事!為了迎接我歸來,你們居然舉辦了如此盛大的——宴會!”
“哈!”
愛加揚起脖頸,痛飲着原先那杯香槟,用力地甩在地上,砸出一地晶瑩的玻璃碎花。
“這一杯——敬在場的所有人!”
然後愛加的目光開始瘋狂地在人群中找尋,每找到一個,就高舉香槟緻意。
“嘿!喬伊斯,你的變化可真大!終于成為首席大法官了!了不起!”
“加裡!好久不見!剛才的即興薩克斯不錯!怎麼臉色這麼差,最近豔遇不夠嗎哈哈——”
“哦——尤妮斯!别這麼看我,是哪個壞男人傷了我們小薔薇花的心?”
“賈爾斯!你居然也在!最近的股市怎麼樣?别藏啊!出來給大夥說幾支靠譜的股票!”
愛加每認出一個就舉杯一飲,很快杯子就見了底。
他左手甩出一把造型奇怪的匕首,尖刃對準下巴,一寸寸向上割開嘴唇、鼻梁、眉心,一張完整的臉被硬生生切割成兩半,邊緣在空氣中無依飄蕩。
愛加抓住一半的邊緣用力往外撕,那張在場所有人今晚的噩夢一點點出現,露出了半張他們曾眼熟、曾攀談、曾愛撫的臉龐。
這讓他們徹底地被深不見底的恐懼扯進泥潭,崩潰的尖叫聲終究刺破了夜晚的幕色,所有人都在向後擁擠着逃跑,華貴的服飾在混亂的踩踏下不值一提,像抹布一樣覆蓋在灑落的名貴酒液上。
齊格德勒徹底地呆住了,他的腳仿佛被釘在地闆上,移動不了,直直地看着那半張熟悉的臉龐,聲音是如此顫抖。
“愛......加?”
愛加聽見了,于是他轉過來,蹲下身,手指在眼眶一抹,露出了那雙赤紅眼眸,微笑地回視他。
“好久不見,齊格德勒,你知道的,我總是很懷念我們在這座花園裡的那些瘋狂夜晚。”
“這杯酒,送給我們的再次重逢。”
愛加把酒杯往齊格德勒的唇上點了點,随後收回手,将最後的香槟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