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屋裡傳來回應,廖望延擡手揉了揉于琰的頭頂,轉身按下了電梯鍵。
春晚雖然越來越無聊,但聽着它守歲似乎成為了家家戶戶的習慣,從晚上七點開始,外面的煙花爆竹聲就開始不停歇地作響,噼裡啪啦好不熱鬧。
随着電視裡傳來倒計時的聲音,廖望延眼睛看着前方,右手卻攥着沒息屏的手機。
坐在他旁邊的廖父悄悄觑了一眼,下一秒又不動聲色地挪開目光。
随着主持人在電視裡數到一,牆上時鐘的三根針也一同落在12的數字上,同一秒内,亮着的手機屏幕裡發出一條消息。
【Y:又一年。】
幾乎同頻,對話框裡的另一個人也發來消息。
【沒腦子:你爹來給你拜年啦!】
作息時間十分健康的廖父廖母撐着睡意吃了幾個餃子,就關上燈準備睡覺了。
廖父故意晚了妻子兩三步,見廖望延還坐在椅子上沒動,他似有深意地遞了一句:“早點回家。”
正在發消息的人擡起頭,等着他的下句話,但廖父卻在扔下這四個字後進屋關上了門。
幾秒後,廖望延眼睛重新垂下,看着聊天框裡還在不停發消息的人,蓦然一笑。
聽見入戶門被合上的一聲脆響,廖母摘下眼鏡,把桌上的台燈按滅,找了個舒服的睡姿躺下。
幾分鐘後,她出聲詢問:“不管?”
廖父翻了個身,從側躺變成平躺,兩眼眯着看天花闆,回:“無非就是光明正大和偷偷摸摸的區别。”
本以為話題就斷在了這,但廖母忽然又開了口:“你沒意見?”
廖父已經開始閉着眼醞釀睡意了,聽見這話語氣平靜無瀾:“有意見,但沒有一條法律告訴我,兒子這麼做是犯法的。”
廖母輕歎:“老廖,我過不去心裡那道坎,我覺得虧欠了圓月。這兩天我想了不少辦法,從軟的到硬的都想過,極端的幾分鐘裡我甚至想過搬家。可轉念一想,我這麼做毫無意義,既解決不了問題,還添了不少煩惱。”
廖父摸了摸她棉被下的手,拍了兩下:“别走死胡同。其實昨天他有句話問的沒錯,咱倆到底是不能接受他同性戀,還是不能接受他同性戀的對象是于家那孩子?我後來自己也想了想,如果抛開其他不講,隻談性取向,我雖然還是會生氣,但驚訝的程度可能會超過生氣。”
見妻子不回話,他繼續說:“咱倆這職業,說一句見識人生百态也不為過。和手裡接過的案子相比,兒子是同性戀這事好像确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起碼比你一個月前接的那起,老太太出軌和老伴鬧離婚,結果發現老伴私下轉移财産給情人,情人又和老太太出軌對象有一腿的多角戀案子好接受吧?”
廖母樂了:“哪有你這樣比較的?”
廖父:“小書,咱倆生他,不是為了讓他成為咱倆的附屬品。他有人格,有自己選擇的權力,他用四年決定好的事,也不是咱倆隻言片語就能動搖的,所以我覺得,随他去吧。”
廖母:“那老于和圓月那?”
廖父:“跟咱倆有什麼關系?”
廖母于黑暗中偏頭看了一眼丈夫,明白用意後悶笑一聲:“是啊,跟咱倆有什麼關系,咱倆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站在花園裡的廖望延被冷風裹滿全身,正要掏手機問于琰人到哪了,就被身後一股沖過來的牛勁頂的往前踉跄了幾步。
于琰攀上寬闊的背,笑意滿滿:“你爹來也!”
鬥了幾句嘴後,廖望延把于琰放下,往後者手裡塞了五六根仙女棒:“玩去吧。”
于琰盯着手裡的幾根棍,震驚道:“不是煙花嗎?怎麼成小女孩玩的東西了?”
“忘了回來之前劉哥說什麼了?讓我盯着你别搞危險行為,我肯讓你放幾個仙女棒已經很給面子了,不稀罕就還我。”
“稀罕稀罕!”于琰忙把手縮回懷裡,“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廖望延手裡拿着剩下的仙女棒,坐在椅子上正看于琰拿手裡的東西去和小區裡的小孩們換摔炮,身邊突然響起一句女聲。
“帥哥,請問你手裡的仙女棒賣嗎?”
廖望延偏頭看了一眼,溫聲拒絕:“抱歉,不賣。”
女生點點頭,卻沒走,廖望延又問:“還有其他事嗎?”
被盯着的女生有點赧然,從衣兜裡掏出手機解鎖,問:“能加你個微信嗎?”
廖望延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對她指了指站在不遠處還在用三寸不爛之舌妄圖換摔炮的男生。
“看見那個男生了嗎?”
“嗯,怎麼了?”
“那是我對象。”
“……”
女生愣了一瞬,旋即道了個歉,迅速轉身離去。
廖望延看着她回到不遠處的兩三個女生身邊,小聲交談着些什麼,他也不在意,将視線又挪回了于琰身上。
不久後,于琰心滿意足地拿着半盒摔炮回來。
“耶耶耶!用仙女棒換來的!牛不牛!”
廖望延啞然失笑:“趕緊玩,再晚點就擾民了。”
劈裡啪啦把六七個摔炮以各種自認為帥氣的方式玩完,于琰點了兩根仙女棒,邊看着耀眼的火花邊問:“剛才那個女生找你什麼事啊?我看你還拿手指我。”
“你看見了?”廖望延還以為他當時滿腦子都是摔炮,根本顧不上注意自己。
見于琰點頭,他誠實地回:“那女生管我要聯系方式,我說你是我對象,她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