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倫一下子站直了身體,鏡片後的狹長眼睛眯起,望向大廳那幾個找死的神侍。
他們在那鬧了這麼久,騎士也已經趕了過來,包圍住了那幾個神侍。
亞倫比了個手勢,那幾個騎士便走上前,暴力控制住了神侍們,拖拽着他們的衣領往外走。
其中一個神侍在被拖出去前,看到了站在三樓的亞倫,他仰着頭大喊起來:“就算你們今天把我們殺了,亞倫也是商戶養大的賤種,殘暴嗜殺,根本不配呆在真理殿。”
“賤民!”
這是他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句話了。
血液濺在了光潔的大理石地闆上。
亞倫臉色從所未有的難看,他頸部肌肉僵硬得就像塊石頭,根本沒法轉動去看旁邊謝酴的表情。
會瞧不起他?還是會嘲笑他?
就像那些宴會上貴族們投來的隐秘的窺視目光,扇子後竊竊私語的笑聲。
或者背後那些神侍們甚至仆從對他指指點點的動作。
是的,他的出身确實一個衆所周知的污點。
謝酴的任何反應都是正常的。
像是等待判決的囚徒那樣,亞倫隻覺得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被拉成了無限長。
以至于他遲鈍地沒能察覺到謝酴的擁抱。
謝酴不知何時抱住了他,臉頰埋在他懷間,雙手攬住了他的腰,手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
“這麼慘的身世呀,小可憐。”
謝酴根本不在意什麼商戶不商戶的,他隻看出眼前亞倫非常、非常脆弱。
剛好,他也很無聊。
猶米亞會原諒他的吧?
他隻是太太太無聊了,太想猶米亞了。
以至于任何一點相似,他都不願意放開。
他輕輕撫摸着亞倫長及腰間的銀白長發,暗想應該讓亞倫再留長一點,畢竟猶米亞的頭發已經快到小腿了。
一邊擡起頭說:“他這麼罵你,真是太過分了。”
亞倫怔怔低下頭,有點迷茫地說:“你不是也是貴族嗎?你……也應該鄙夷商戶的。”
在帝國,從商的人被視為出賣良心和純潔的人,不配得到月神大人的庇護,連聖殿的門都沒辦法踏入。
所以才有那麼多行商聚集在聖殿外,想沾沾月神的氣息。
亞倫徹底混亂了,他一邊告誡自己謝酴是個花言巧語的小騙子,不應該信他,一邊又為謝酴此時的表現徹底迷茫起來。
“你……你不讨厭我嗎?”
謝酴眼睛彎了起來,像是一泓潋滟星潭:“不讨厭,我還挺喜歡你的。”
亞倫下意識攬住了謝酴的腰,把他抱得更緊了點:
“我一開始對你很兇……”
“那你以後還會兇我嗎?”
“……”不,不會了。
“明天就治好我吧,亞倫。”
“……好。”
“你可以把頭發再留長一點嗎?我覺得很好看。”
“……好。”
亞倫手收得越來越緊,謝酴臉頰被他按在胸膛上,有些發疼。
亞倫胸前别着許多枚金色紫色紅色的徽章,代表着他對帝國的貢獻。
冰冰涼涼的。
謝酴勉強忍耐了一會,還是推開了亞倫。
在被他推開的時候,亞倫的表情閃過一絲陰翳,他低頭望着謝酴:“怎麼了?”
謝酴摸了摸臉頰,果然都被印出痕迹了,他皺起眉:
“你抱太緊了。”
亞倫的目光不知為何就凝在了他瓷白的臉頰上,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他從沒想過,自己從未在意過的這些所謂表彰,印在謝酴身上是這種樣子。
……很好看。
就像打上了他的标志,成為了他的所有物一樣。
——
猶米亞處理完教中的事物後,聽到了外面有些嘈雜的聲音。
有些奇怪,聖殿裡通常會保持安靜。
特别是他身邊的人,總是不希望打擾到他的平靜。
他放下羽毛筆,走出去。
一個神侍正哭着和布道官說着什麼,旁聽的騎士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手中長槍不斷顫抖。
在見到猶米亞後,神侍憋住了哭聲,和布道官一起向他行禮。
猶米亞颔首:
“怎麼了?”
布道官恭謹地回答:“真理殿前幾天處決了一個布道官,那位布道官是這個神侍的教父,這個孩子太沖動了,他去真理殿質問……”
那個年輕的,臉色蒼白的身世癱倒在了地上。
他哭着說:“我隻是想單獨祈禱一下,結果他們都死在了裡面。”
猶米亞呼吸微微一滞,看向那個可憐的神侍,溫和安撫道:
“父神在上,可憐的孩子,你的遭遇确實令人同情。”
“但是……你應當對真理殿的人保持尊敬。”
從神侍的角度看過去,聖子大人的臉背着光,看不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