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文明3419年。
遊戲的退出機制出現了問題。
一名十四歲的男生在遇到危險想要退出時延遲了三秒。就是這三秒,讓遊戲内的boss追上來,一爪抓傷了男孩的左手臂。
最後傳送回來的時候,男生已經暈過去了,左手臂血肉模糊。
這是第一次出現問題。
有點醫學基礎的研究員上前處理男生的傷口,其餘研究員聚在計算機前,第一時間修複和改進遊戲的退出機制。
好在應對得還算及時,男生無性命之憂,同一批進入遊戲的其他玩家也沒再遇到問題。
研究員抹掉額頭滲出的冷汗,癱在椅子上松了口氣。
丹璜文明3420年。
研究員發現小世界産生了危險性極高的自變異。
不僅世界内的部分設定被篡改,退出機制也失去了效力,甚至連接點都不再固定,出現了偏轉。
小世界正在脫離掌控。
遊戲被緊急關停,最初的二十多位研究員被叫回實驗室進行搶救。
已經一百歲左右的研究員們重新坐在計算機前。屏幕的藍光映在他們臉上,每張臉都是如出一轍的嚴肅。
鍵盤被敲擊的聲音從白天響到黑夜。
但小世界要脫離的力量太大,他們嘗試了所有方法都沒能拉回來,隻能感受着計算機對小世界的控制越來越弱。
實景遊戲的前提是安全。當安全無法掌控,這個項目隻能被放棄。
電閘被拉斷,計算機的屏幕熄滅,電燈也“啪”一下斷開,隻有淺淺的室外光線透過窗流進來。
沉重的大門合上地面,實驗室就此封存。
丹璜文明3422年。
這應該是所有丹璜文明的成員印象最深刻的一年。
原本應該隻是如往常一樣平凡且無聊的一天,人們走在路上。
一對夫妻牽着他們五歲的孩子拐過路口,面前突然冒出一個五十米高、通體黑綠色的怪物。
怪物似乎并沒有看到腳邊渺小的人類,向前邁了一步,感受到腳底的觸感才擡起腿看了眼,地面糊上一片紅色。
以此為訊号,各種怪物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
沒人知道它們是怎麼來的。它們就是這麼突兀地出現,然後無差别攻擊。
有人喊出它們是遊戲中的怪物,下一秒就瞪着雙眼倒在地上,頭滾出身體好遠。
高樓被攔腰抽斷,砸在街道上,砸毀那些矮小的建築和奔逃中的行人。
官方迅速調動軍隊。黑壓壓的戰鬥機器在空中翻飛,前仆後繼。炮火的聲音不絕于耳。
每一隻怪物的倒下,代價都是上百架墜落、爆炸的機器。
而且它們并不是集中出現在文明外圍,然後向内攻打,而是一開始就分散在文明内部。
從天空上看,就像一塊生了蟲子的破布。
“它們實在太分散了,而且都在内部,還有我們的人,大範圍導彈根本沒法用!”
飛車貼着地面穿梭,将自己負責區域内尚且存活的市民接到文明中心地帶。
空中的戰鬥機器配合着,将怪物們向一起驅趕。
“發射!”
導彈爆炸,地動山搖。
以炸毀半個文明為代價,先一批怪物被炸成碎片。
丹璜文明收縮到僅剩中心地帶一點兒。
但這還沒完,怪物們仍舊沒有滅絕。
戰争持續了半年,中心地帶的防守僅剩一線便要崩潰,空氣中壓抑着絕望。
文明外圍是倒塌的建築,橫亘的屍體,褪成灰白的顔色。
灰色的天上流淌出紅色的線條。線條首尾連接,畫成一隻眼睛。
眼睛的眼珠轉過一圈,原本還在進攻的怪物們慢下動作,漸漸恢複到站立的姿态。
那二十多位研究員現在僅一人幸存,他呆呆地望向天空上的眼睛。
“是它,是它!”他突然大吼起來,“是它!”
那隻眼睛仿佛聽到他的聲音,向他投來一眼。
對視的瞬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但嘴還張着,面色漲紅,像一隻被卡住脖子的雞。
突然,他轉過身來,跌跌撞撞地向一個方向跑去。身邊的助手吓了一跳,趕忙跟上去扶着。
研究員并沒有注意到身邊人。他隻是顫顫巍巍地走,眼神沒有聚焦,嘴裡神經質地喃喃些什麼東西。
助手嘗試着湊近傾聽,卻被他一把推開。
失去了攙扶,他摔倒在地,又很快爬起來,以一種像被抽掉半邊骨頭的扭曲姿勢向前邊爬邊跑。
助手也不再湊近,跟在他身後兩步的位置。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這位年輕的助手似有所覺回頭望去,那隻眼睛似乎在對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