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璜文明3423年到3425年。
怪物消失了,天空中的眼睛也消失不見。
丹璜文明大半被毀,僅留下不足四分之一的人幸存。
幸存的人們呆愣愣地望着天空,又望向周圍一片狼藉,還沒能從這場開始和結束都很突然的浩劫中回神。
官方迅速對資産和人口進行清點。飛車往來于外圍和中心地帶,搜尋幸存者。
大門被拉起,塵封三年的實驗室給再次見面的研究員的第一份禮物,是迎面而來的灰塵。
“咳咳咳!”他揮揮手,驅趕着面前的灰塵。身後趕來的助手提前戴上面罩,并遞給他一個。
戴上面罩,他走進實驗室。
接上電源的瞬間,計算機的屏幕亮起。一如既往溫和的亮度,仿佛在對他打招呼。
“好久不見。”
他顫抖着手指,觸摸上這個一直在原地等着他的老朋友。
助手趁這個時間将椅子上的灰塵打掃幹淨。
鍵盤的聲音再一次從白天響到黑夜,從黑夜響到白天。
在創造那些小世界之前,二十多位研究員已經初步觸摸到世界的規律,并将其做成了模型儲存在這台計算機裡。
後來那些小世界,也都是借用這個模型做出來的。
這個模型的原理,舉個簡單的例子:在其他一切條件固定的情況下,樹木會趨向于向光照更旺盛的一側生長,這是作為大前提的規律。如果再已知太陽在南方,就可以推測樹木會偏向南方生長。
當然,世界的運轉精密又玄妙,遠沒有這麼簡單。
所以這個模型即便已經做到當下能做到的最好程度,與世界本身比起來也相當粗糙。
如今,他趴在計算機前一遍一遍地運算,算出來的每一遍結果都是死局。
丹璜文明期限之内,無解,必死。
“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屏幕上映出他放大的瞳孔,面部的肌肉止不住地抽動。
實驗室外晝夜交替,實驗室内燈光長明。
時間的界限被模糊,不知過了多久,他的運算終于突破丹璜文明,得出不同的結果。
“我們的希望,在下個文明。”
“新的希望,新的……紀元。”
年邁的研究員嗓音嘶啞,像一把劣質的二胡。
說完這句話,他癱坐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就再也沒有睜開過。
丹璜文明3424年10月7日,最後一位初始實驗員壽終正寝。
接下來的記憶空了許久,在相當長的時間裡,她的腦海中隻有尖銳的耳鳴聲。
記憶再次續上的時候,畫面就是她現在踩着的森林。
面前這棵樹比其他樹木要高上一點,樹枝橫向延伸開,囊袋墜到地面。生長在周邊的荊棘被綁在樹幹上動彈不得。
視野逐漸下移,從樹頂到樹幹再到樹根。
記憶的主人蹲下身來,刨開濕潤的黑泥。
“林長老。”耳邊傳來聲音。視線一轉,以仰視的角度定格在一張年輕的臉上。
林硯京認出了年輕人穿着的衣服是禱谕精英隊伍的衣服,那林長老就隻能是林逢時。
這是林逢時的記憶。
他招了招手,指向自己剛才刨出來的小坑:“來,繼續往下挖。”
說着,他站起身往後退,看年輕人蹲在自己方才的位置。
身邊時不時有同樣穿着禱谕隊服的身影追着荊棘閃過,也有人被荊棘纏住榨幹養分倒在地上。
泥坑越挖越深,年輕人的背影頓住。
“怎麼了?”林逢時上前,看見黑色的泥土裡露出木質的一個小尖角。
他繞着尖角将周邊的黑泥撥開,被掩埋已久的木匣得以重見天日。
匣子頂面的花紋裡卡着一層薄薄的泥土,匣身抹上摻着土粒的泥漿糊。他拿起木匣,用旁邊荊棘的刺扣掉花紋縫裡的泥,又掀起衣角擦幹淨匣身。
熟悉的物品一下子勾起林硯京自己的記憶,她想起林亦然給她看過的那個匣子。
兩段記憶中的匣子唯一一點不同,就是中間的菱形形狀。
林亦然給她看的匣子中間嵌着玻璃狀的東西,這裡的匣子中間是一塊略高于平面的小木塊。
木塊與菱形邊界之間隔着點距離,有些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