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司的頭領帶着大隊人馬過來,先是趕到顧九溟那頭複命,接着迅速定下方案吩咐下屬四處疏通,很快馬車一輛輛地走動起來,路漸漸通暢了。
馬車裡坐着的夫人小姐都知曉是顧九溟親自指揮的,待自家的車馬經過他面前時,都紛紛掀開車簾,對着他微笑緻意。
高門貴女們端着身份,隻敢在車裡紅着臉偷偷瞧他,細細地小聲議論。
小門小戶的女兒家抛頭露面的機會多,不顧及那些個規矩,直沖着他搖手帕,膽子大點的還嬌聲叫了幾聲世子爺......
顧九溟全程斂着眉眼。
他鼻高唇薄,鬓發烏黑如墨,一人一馬臨立風中,衣袂翻飛,風姿如玉,仿若天人。
江宜妍直看得羞紅了臉,心跳聲如擂鼓一般。她早就聽說了恭親王世子的美名,今日得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難怪連刁鑽的安國郡主都傾心與他,發誓非君不嫁。
她定了定神,再偷偷往外瞄,漲紅的面皮霎時僵住了。如果沒看錯的話,世子爺笑了,而且是對着她後面那輛馬車裡的人笑的。
江宜妍捂住狂跳的心口,那是江希月的馬車。
*
大昭寺是百年古寺,主殿建在半山腰,馬車最多行至山腳處,就再也上不去了。
入了山門後的那幾百級台階,需要走上去。
普通百姓是常走路的,腳程快得很,早早就拾級而上。
富家千金和高門貴婦通常是被一堆丫鬟婆子扶着,走一路歇一路,慢慢的也就上去了。
江希月拒絕了喜寶的攙扶,自己努力向上走着。
她遙望着階梯上方健步如飛的竹影,忍不住懷念起自己前世的那具好身體,别說短短百級台階,就算來回走幾圈也不在話下。
現在這個身子還沒徹底養好,若是用力過猛,怕是會觸發心疾,思及此,一開始她也确實是小心翼翼地走着。
隻是這一路下來,越是看見别的小姐嬌貴地走走停停,她心裡便越是要強,咬牙撐着楞是沒讓自己停下來休息過一次。
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臉色也越加發白了,但她隻一心專注于眼前的台階。
前面的人突然頓住步子,她一時不查,鼻尖都差點撞了上去。
“你......”她蹙眉擡頭,複又瞪眼,“是你!”
“嗯。”
顧九溟漫不經心,擋在她身前的台階上,就是不邁步子。
“麻煩讓一讓。”
“嗯。”
人還是沒有動。
“......”
本想一鼓作氣走上去的,現在被他這樣攔住了路,氣勢上便走了一半,心中就多了幾分薄怒。
江希月沒好氣道:“世子爺今日很閑?”
顧九溟回:“沒有,我很忙。”
.....
我看你挺閑的,江希月腹诽。
此時台階下傳來人聲,走在他們後頭的夫人小姐漸漸走近了,江希月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和顧九溟相熟,既然他不肯讓,那就隻好她先讓一讓了。
壓下心裡的怨氣,她順勢在一旁的大青石邊靠坐下來。
坐下才發現自己的心髒跳的有些過分快了,她閉上眼睛慢慢穩住心神,悄悄給自己把了個脈。
确實該休息一會兒,否則待會兒怕是要撐不住。
耳邊響起嘈雜的聲音,有人在小聲議論着什麼。
她微微睜開眼,顧九溟站在她正前方的一棵參天古樹下,身側立着疾風,他們與周圍的人刻意保持着一定距離。
春日暖陽下的微風輕輕吹起,年輕的公子衣袂翻飛,豔絕無雙。
那些小姐們都默契地走不動路了,紛紛在周圍找地方休息。
江希月在心中苦笑,難得休息了一會兒,還要和這麼多人擠在一塊兒,若不是身子不好,她如今是真的不願與人湊得太近。
都怪你!她投去埋怨的眼神。
關我何事?他報以無辜。
難道不是你擋我的路嗎?她再瞪他。
你想多了。他眼神傲嬌。
江希月還想回瞪,顧九溟卻先一步上前扶住了一個人。
那是一位年過三十的美婦人,白皙的肌膚上沒有過多歲月的痕迹,她的發髻梳得整齊而精緻,衣裳華美低調,她身姿綽約,舉手投足間帶着一種從容的優雅,讓人心生敬意。
看到顧九溟恭敬的樣子,江希月忍不住在心裡猜測。
難道,這位溫柔娴靜、高貴典雅的夫人,就是丞相府裡那位傳聞中發瘋多年的夫人?
阿爹的最後一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