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祖母,我沒事兒。”紀娍扯了扯紀老三的袖子。
“大桃嫂子,我是真的為你擔心。”
“你呢?你就不為自己還有你閨女擔心麼?”她從祖父身後探出頭,一臉無辜地盯着蔡大桃。
這句話給了蔡大桃當頭一棒,也給了在場所有人當頭一棒。
“裡長,怕是不能讓孫家人胡來了。”李三花是在場所有人中第一個明白紀娍的言外之意的。
那便是這場侵占和驅逐其實不是對劉婆子一個人的侵占和驅逐,而是對所有已經或者最終要嫁為人婦的女人的侵占和驅逐。
“若是今日劉婆子的事情傳了出去,外面的那些村子該以為我們紅石村都是這樣苛待寡婦的了。”
“這時間長了,傳得遠了,該沒有外村的姑娘願意嫁進咱們紅石村了……”
“那……紅石村的這些半大小子以後都得打光棍了?”趙氏婦一臉驚愕。
“還可以上門、入贅,嫁去别的村子!”小婵站在紀老三的身後幽幽地道了一句。
“這怎麼能行?”
外面那些看熱鬧的,什麼李家的、陳家的,什麼趙家的、田家的,全都急了起來。
裡長李佺一聽整個紅石村甚至是他都要因孫家這件事背上罵名,吓得他立刻站了起來:“這絕不能行!”
“孫家叔,這事兒确實是你們不對。”
“劉嫂子家的東西,劉嫂子家的地,你們做不了主。”
“她既嫁進了孫家,她就是你們孫家的人了。”
“再說你們早就分了家了……”
村子裡頭分家,各家分出來的東西,最後都是要裡長寫了單子、簽了名、蓋了章、做了證才作數的,現如今裡長都這麼說了,孫家人便知道這塊不要錢的大餅子無望了。
再有就是,孫家那些人也怕……怕自己家的孩子打了光棍,更怕自己家的孩子倒插門。
最後,那些孫家人隻能罵罵咧咧地散了。
人都走完之後,何氏讓紀娍幫着把劉婆子扶了起來,她和趙氏婦喂劉婆子喝了幾口水。
小婵牽着紀枝站在一旁看着,劉婆子這個一心求死的樣子,讓小婵有些想起了她當初剛得知自己要成為一件祭品時。
在自己的額角被刻上字之後,在兩次主動求死不得之後,她就是這樣縮在牆角不吃不喝也不說話的。
最後,是每日都要來幫樓中姑娘塗墨的蘭兒姐姐給了她求生的意志,給了她活下去的念頭。
“你是打算把自己餓死?”
“前些日子還尋死覓活,跳窗闖門的,我還以為你多厲害呢?”
“這麼快就放棄了?”
“連自己的命也放棄了?”
“不然呢?”小婵有氣無力地問道。
“我進花閣已經有兩年了,每個月都得鬧一回。”
“有一次,我還真成功了,跑回了家裡頭。”蘭兒說着說着就笑了起來。
“那你怎麼還在這兒?”
“因為那個負心漢又把我賣了進來。”
“我現在還是每個月都跑,我下次跑出去了,第一件事兒就是去把他殺了。”
小婵永遠都會記得,蘭兒姐姐說要去把他殺了時平靜地就像要拍死一隻蚊子。
“起來,把飯吃了。”
“好好活着,不管遭受再多都得好好活着。”
“活着……就有機會。”
那天,蘭兒姐姐臨走時偷偷地留給了小婵一根簪子,也就是那天晚上小婵割掉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第二天,進樓中塗墨的已經不是蘭兒姐姐了,而她也從那兩個看管婆子的口中得知蘭兒姐姐已經跑掉了,而她自己最後也撐了下來,活了下來……
但是眼前的這個婆婆,她呢?
她還在等什麼機會麼?
還有什麼未了的事情麼?
小婵走到了劉婆子身邊,彎下腰伸出手抱了抱她。
“伯娘,起來把飯吃了。”
“好好活着。”
“這是你女兒的想法。”
“翠翠的想法?”
“對!”
“也是那些被迫走在了父母前面的孩子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