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何氏聽見動靜就從竈房裡沖了出來。
“柴火,那裡……”紀枝伸手指了指屋檐下的柴火堆。
“你蠢得要死,這堆柴火昨夜受了潮氣,你跟幹柴摞一塊兒,你是想讓家裡沒柴火用麼?”
何氏的火氣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見紀枝抱着一堆柴手足無措地站在那兒,她心裡莫名變得又酸又澀。
“你把那堆柴火鋪開,讓它們趁趁今兒的太陽,酉時前再将它們摞到那塊兒。”
紀枝乖巧地點了點頭,照着她的話做着。
看着院子裡那個彎着腰鋪柴火的孩子,何氏又悄悄紅了眼眶,她又何嘗不是個可憐的,長得這般乖巧若是生在了富貴人家,定是會被捧在手心裡的,又怎會因為一場病成了這個樣子……
“祖母,我已聞到香味了,這是……糖餅子!”
紀娍被這動靜吵醒了,得知紀枝又被何氏罵了,便翻身而起趿着鞋沖到了外面,打算替紀枝說話,可當她瞧見何氏眼眶紅紅的站在竈房門口的時候,就知道現下不是用替誰說話的時候……
“太香了,是不是還加豬油了。”她站在竈房門口連着嗅了好幾口,那模樣實在惹人發笑。
“就你個小丫頭鼻子尖。”
“吃飯了。”沒等何氏交代,紀娍就跑進了裡屋把小婵搖醒了……
“祖母,不是說今兒早上烙野菜餅,糖餅子留着中秋再吃的麼?”
“怎地今日就做了糖餅子?”竈房裡頭,紀娍拿起一個糖餅,咬開一個小口,不停地吹着裡面的糖心,給餅子降溫。
這剛做好的糖餅子好吃是好吃,就是吃起來一定得小心,若是一不留意被裡面的糖給燙到了,能起一嘴的泡。
“咋了,祖母做的糖餅子不好吃?”
“不,不,好吃着呢。”
“我巴不得日日都能吃到祖母做的糖餅子。”
“那我可養不起你咯。”何氏笑着摸了摸紀娍的頭,又指着竈台旁的面袋子道:“野菜餅留着晚上再烙,糖餅子明日還給你們焙。”
一家人說說笑笑地吃完了早飯,洗了碗後,紀娍又和紀枝、小婵去了後山,紀枝依舊是挖野菜,而紀娍和小婵則是打棗子。
“這些棗子,你什麼時候去賣?”
“明日就去。”
“明日不是中秋麼?”
“你怎麼去?”
“中秋也要去,不然這麼多棗子不是白打了?”
“明日趙嬸子帶着李信哥哥和李至進城賣魚,還要去找裁衣匠,我已經同他們說好了,讓他們捎上我。”
昨日趁着趙氏婦去城裡的時候,李至偷偷下河摸了三條大鯉魚,雖說後來挨了頓打,可那三條鯉魚,條條都有大人小腿那麼長,趙氏婦就合計把魚拿去鎮上賣掉,掙了銅闆找裁衣匠給倆孩子做衣服……
這些還是昨兒晚上李至在紀家等紀枝和紀娍洗碗的時候說的,小婵那時候去栓堂屋門了,剛好不在場……
“那我同你一起去吧,咱倆一人背半簍要比你一人背一簍松快許多呢。”
“好啊!”
“那明日我們一起。”
就這麼邊聊邊忙,倆人偶爾還跑去幫紀枝挖挖野菜,找找草藥。三個人在後山消磨了一大晌,等她們背着一大筐野菜,兩半筐棗子回到家時,已經到了午時了,何氏已經在竈房忙起了中飯。
“娍丫頭,今兒早上這餅子做得多,你等下給你李山叔家送幾個,再告訴你趙嬸子,我吃了中飯想去看看劉婆子,問問她一起不。”
“明日中秋,再後面就該秋收了,怕是要好些日子不得空了……”何氏擦了擦手,找了個盤子裝餅子。
“好嘞!”
紀娍飛快地跑回屋裡取了一片芝麻糖,接過祖母遞過來的盤子就出了門。
趙嬸子家離得近,出了門往右走十五個數就到了,今日才數了十三個數,李至就迎了過來,“你昨天沒事吧?”
紀娍搖了搖頭,“沒事,挨了一巴掌能有多大的事,就當是有人給撓癢癢了。”
“那就好……”
“哦!我昨日把糖塞我哥嘴裡了!”
“我就是這樣……一下子塞到他嘴裡的……”李至邊說着邊手舞足蹈地比劃着……
“好小子,幹得不錯!”
紀娍笑盈盈地地朝他張開了右手,李至低頭看了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留給紀枝小姑吃吧,我今兒早上聽見她又挨罵了……”
“紀枝小姑還有呢。”不由分說,紀娍一把就将芝麻糖塞進了李至的嘴裡。
“李山叔,趙嬸子。”
“我祖母讓我來給你們送糖餅子了。”
“是娍丫頭麼?”趙氏婦從竈房裡探出了頭。
一番推脫之後,紀娍到底是把糖餅子留了下來,臨走前,她想起了祖母交代的事情:“嬸子……”
“我也去,讓你祖母等我一起。”趙氏婦不假思索地回道。
“好!回去我就同祖母說!”
紀娍拿着空盤子才走出李家沒幾步,就聽到身後有人沖她喊:“紀家孫女兒,紀娍……有人來尋你,有人來尋你了……”
轉過身子朝後看,紀娍發現十幾米開外有八九個人正朝着她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