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一大早就要去上墳燒年紙,怕耽誤了時辰,紀老三和李山他們倆昨天下午就回村子裡了,走的時候說是今日午時前就能回,可現下都未時了還不見他們回來。
若是平時耽誤些時辰便也罷了,偏前些日子出了那麼多奇詭古怪的事,再加上今日的天氣一直陰沉着,便更讓人放心不下了。
這一個時辰裡面,何氏和趙氏婦倆人已經輪流着往門口跑了好幾趟了,都跑了空。
“也不清楚是讓啥給絆住腳了?”何氏不耐煩地抱怨了起來:“走的時候就交代了今兒是除夕,早些回來……”
一旁的趙氏婦被何氏的怒氣給吓得不輕,要罵李山的話都到了嘴邊了,又生生給咽了下去,她默不作聲地把李信拽到一邊:“你往外多走走,看看你紀家祖父還有你爹走到哪兒了。”
“不用去找了!回來了!”李山青着臉進來了,他後面的紀老三臉色更難看。
“還知道回來呢?”趙氏婦沖着李山使了個眼色,李山這才看到何氏的滿臉怒氣。
他歎了口氣,似乎是沒明白趙氏婦的意思,隻自顧自地坐在了院子裡,沒精打采道:“二小子,去給我倒碗水來。”
見他連着三碗水下了肚還是繃着臉一言不發,本還耐着性子的趙氏婦終于忍無可忍,指着他破口大罵:“一回來就是這個衰樣,你有什麼事就說,别在那屎殼郎坐太師椅臭擺架子……”
“村子裡頭死人了。”紀老三面無表情,語氣也如往常一樣平靜。
“啥!死了人了……”驚慌失措之下,趙氏婦被自己的唾沫嗆得直咳嗽,李至見狀,立刻上前去拍她的背給她順氣。
李山茫然地點了點頭:“孫柱死了。”
“誰?那個貪婪自私品德卑下寡廉鮮恥的小人孫柱?他怎麼死了?”
“不都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的麼?怎的他就死了?”紀娍一邊想着一邊支起了耳朵聽着。
“怎麼死的?”何氏也湊近了些。
“說是被人給害的……”李山壓低聲音,接着道:“就是在他家裡被害的,他媳婦蔡大桃第二天醒來才發現,那孫柱的頭和兩條胳膊就擺在自家的竈台上……蔡大桃當時就吓傻了。”
趙氏婦聽着聽着就起了一身冷汗,她咂了咂嘴,故作淡定道:“死了就死了,那種人死了活該。”
“快别說了,大過年的聽他這些多晦氣啊!”
“可說呢,那種人死了一點也不可惜,你們倆不會是去他家裡幫着辦後事才回來這麼晚的吧?”說到這裡,何氏還瞪了紀老三一眼。
“沒,這事情已經是前幾日的了,就是二小子他們上次回村那天晚上發生的……”
“要是按習俗來辦,就得年後才能下葬,可他爹孫大娃怕家裡留着這麼一副殘缺的屍體過年不好,就讓人提前給埋了。”
“今日耽擱了是因為别的事……”
原來那孫柱下葬之後,他爹孫大娃就把蔡大桃趕回她娘家蔡家村去了,說她是個克夫命,死活不讓她留下來。
偏那蔡大桃之前騙了蔡家村人的錢,是以蔡家村人不願意讓她回去,于是集結了一大群人又把蔡大桃送回了孫家。
見對方這麼多人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孫大娃便害怕了,還沒開口說話就暈了過去,醒來之後便嘴角抽搐說不了話,也下不了床了。
那孫大娃平日裡仗着自己輩分大沒少從其他人家裡搜羅東西,也沒少給其他人擺架子要好處,眼看着他家裡落到了這般光景,便有人找上了門去要拿回自己家裡的東西……
“怎麼?有咱家的東西?”趙氏婦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孫大娃從他們家裡拿了些什麼回去。
“不是咱家的,是老漢大哥家裡的東西。”李山啧了一下,繼續道:“劉嫂子之前說的他們家那個打谷桶……”
“劉婆子?”何氏愣了一下:“她不是去了什麼遠親家裡了?說是過年也不回來,行李還是我幫着一塊收拾的呢。”
“是啊!可她不是還得燒年紙麼!”
“就趕上這事兒了……”
趙氏婦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你們是去幫劉婆子要打谷桶去了?”
“那我們可不敢,我們就是幫着給她搬回家了。”
“那……是劉婆子她自己要回去的?” 何氏不可思議地笑了笑:“行!也算是長了能耐了!”
李山聞言,連連擺手:“可别說了,倒不是劉嫂子去要的,是劉嫂子身邊那個姑娘去要的。”說着,他看了一眼趙氏婦:“那姑娘牙尖嘴利潑辣蠻橫,那脾氣跟你有的一比了。”
“果真?”趙氏婦得意道:“姑娘家就得這脾氣才好呢!不受欺負。”
聽着李山的話,紀娍和小婵相視一笑,她們此時都已經清楚了,劉婆子身邊的姑娘應是蘭兒姐姐,想必是她不放心劉婆子一人回村便跟着一起去了,又恰巧遇上了這件事情,就出面替劉婆子要回了他們家的東西。
“你們當真是隻搬了打谷桶?可為何臉色看起來都這樣難看?”
“别提了!别提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李山一臉的驚魂未定,他緩了許久才繼續道:“孫家有兩三戶不同意我們帶走那個打谷桶,十幾個人圍着那個桶叽叽喳喳地不肯讓路……”
“要不算了吧。”僵持不下之時,劉婆子打算放棄那個打谷桶,可蘭兒姑娘不同意,便雙手掐腰站在門口跟那些人對罵,那些人罵一句她能回十句,不到半個時辰就把那些人的祖宗給罵了個遍,末了還能神色如常地感謝那些人願意把打谷桶歸還給主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