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都在聽她罵人……”李山歎了一口氣,痛苦地搖了搖頭,似乎是再也不願回憶之前的事情了。
何氏聽到這些倒是很開心,她踢了踢紀老三的腳:“你們把打谷桶搬到劉婆子那裡去了?那劉婆子呢?她現在還留在村子裡頭?”
“沒有了!”紀老三低着頭往竈膛裡添了一把柴:“我和李山跟她們一起出的村子,她們到了鎮上就坐上馬車走了。”
“那就好!”何氏笑了笑:“最起碼是有人陪她一起過年了。”
紀娍湊到何氏身邊,笑得分外乖巧:“是啊!一個人過年孤零零的,好沒趣兒的,但是今年就不一樣了,有這麼多人陪着我一起過年呢。”
“說得像你一個人過過似的。”李至隔着老遠同她搭話。
紀娍沒有理他。
但他這話也不假,紀娍确實沒有自己過過年,可她到底不是紀娍……
“好了!”何氏拍了拍她的頭,滿臉慈愛地對她道:“馬上就要吃飯了,你跟李至去悄悄地問一問楊将軍,看他幾時能過來,咱好提前準備起來。”
“嗯!”紀娍應聲就離開了,李至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後面:“娍兒,你說死了人不比一個打谷桶重要麼?可為什麼,我聽來聽去都隻覺得他們隻是在圍着那個打谷桶講來講去……”
紀娍想了一會兒,才對他道:“許是對他們來說,那打谷桶要比孫柱重要吧。”
打谷桶對他們這種莊稼人來說确實重要,地裡頭的事情最是講究時節了,哪怕耽擱一晚上都會比别人家慢上一大截。
可是紀娍知道他們并非就是覺得一個打谷桶比孫柱的性命更重要。
隻是那孫柱,死因慘烈蹊跷,若是繼續講下去,怕是他們這個年也過不好,不如都默契地閉口不提,隻挑出些無傷大雅的來追究罷了。
别的不敢說,紀娍知道最起碼在他們回紅石村之前,每日都要有人旁敲側擊地提起這件事來。
而事實也正如紀娍所料,才剛過去一刻鐘,趙氏婦就忍不住扯着李山問起了蔡大桃:“她現在還在孫家麼?”
“可不嘛!她已經是個癡子了,蔡家村又不讓她回去,好在那孫大娃現在說不了話下不了床,也難為不了她了。”
“我們到孫家時,她正坐在院子裡傻笑呢……”
“活該!”趙氏婦這句話說得完全沒有以往的那種氣勢,帶着一絲憤恨,又帶着一絲不忍:“劉嫂子遇上事兒那時候屬她蹦得最歡了。”
“小聲些……”
“别提這個了,大過年的,得高高興興的。”
趙氏婦歎了口氣:“怎麼高興的起來呢?孫家報官了麼?要是抓不到兇手整個村子裡的人怕是都過不好年呢。”
“這哪能報官啊?”李山把聲音壓到最低:“頭和胳膊都讓人給割了下來……這不是明擺着的麼……”
“這……誰還敢去報官?”
“聽人說咱們裡長那日一大早就去了孫家,要去他家報信的人都沒出孫家的門呢,他就到了,隻怕是他比那蔡大桃知道的還要早……”
趙氏婦咂了咂嘴:“冤有頭債有主,說到底也隻能怪他壞事做多了。”
李山閉着眼睛點了點頭:“你知道就行了,可别再跟孩子們說了,省得他們害怕。”
“我跟孩子們說什麼……”趙氏婦突然一頓:“孫慧兒那孩子呢?她爹死了娘也癡了,她現在……”
“蔡家村也不盡是不講情的,人家沒留下蔡大桃,倒是讓那孩子留下來了,現在正住在蔡家村她外祖家中。”
趙氏婦茫然地點了點頭:“孩子可憐啊,攤上這麼一對兒父母……”
“娘!何祖母!楊将軍來了!沈管家也來了!”
何氏從後院的廚房裡探出頭:“成!我這就燒水準備下餃子。”
“大塊頭,又是你留下來看家啊?”沈管家擡頭看着身邊的楊奪錦,語氣裡盡是調侃。
“對!又是我!”楊奪錦看着篦子上的餃子,眼裡直冒金光,壓根顧不上細想沈管家說了些什麼。
每逢節慶,隋捷都是要留在軍中和将士們一起過節的,這種場合難免要多喝些酒,而楊奪錦不喜歡喝酒,所以他每到這時候就主動請示要回府看家。
隋捷知道朵兒分外喜歡楊奪錦,又因自己忙于營中事務時常脫不開身,想着有楊奪錦陪朵兒開心開心也是不錯的,便就由着楊奪錦次次逃酒了。
這次也是因為這個,他才能留在這兒吃這頓年夜飯,高興得不得了,趁着餃子還沒下鍋就要去帶朵兒過來。
“朵兒她不陪家人一起吃?”紀娍好奇地問了一句。
楊奪錦歪着腦袋想了一會兒:“那我就把夫人還有意兒也都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