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紀家越來越近,隋言意的腳步卻越來越慢,紀娍一個沒注意,就發覺那人已經落後了自己一大截兒,她指了指自家的大門,沖着隋言意揮了揮手,調侃道:“隋指揮使若是累了走不動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實在是不必勞力勞神地送我這一趟。”
說罷,她就從開門迎她的小厮手裡接過燈籠,站着看着隋言意走,走得望不着了,方才回去。
到了要赴宴那日,紀娍一早就有些心不在焉的,不是戴錯了钗就是找錯了環,不是掉了筷子就是打翻了湯碗。
“怎麼了?”紀媤關切道:“這般神思恍惚,可是有什麼心事?”
“我今日要去赴宴。”
“昨日,你已經同我說過了。”紀媤沉思了片刻,疑惑道:“難不成你是有些緊張,覺得自己應對不了那樣的場合?”
紀娍知道紀媤口中“那樣的場合”指的是什麼,但在她心中“那樣的場合”卻别有所指,既不能開口解釋也無法探讨一二,隻能苦澀地點頭道:“是。”
“你來真的?”一心隻顧埋頭吃飯的李至突然開口:“這麼些年來,我就沒見你怕過什麼,人越多的地方你越來勁,越熱鬧的地方你越高興。”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我才害怕今日會犯錯呢,到時候白白給三皇子和三皇妃添了麻煩。”
李至抱着胳膊想了一會兒,“我覺得你不會的,三皇子和三皇妃肯定也這麼認為,不然他們就不會下帖子給你了。”
“真是難得,這輩子還能聽你能說一句人話。”紀娍笑眯眯地拍了拍李至的肩膀,轉頭對紀媤道:“姑祖母,那我先去準備了。”
紀媤一臉慈愛地看着她,“去吧。”
等紀娍收拾好之後,紀媤和李至已經出門了。想着距出門赴宴還有些時間,她便從床下搬了一個大箱子出來,這箱子還是去年隋言意在夜間送來的,裡面裝的是太子送給三皇子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刀劍。
紀娍把那那裡面的東西翻開來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在那些刀劍的劍柄上塗了些東西,她把箱子上好鎖,又小心翼翼地在鎖頭和箱身上塗了些東西後才把箱子往馬車上搬,一路上好幾個小厮都要來幫忙,她全都拒絕了,“箱子不重,我自己來就行……”
坐上馬車之後,她拿着提前備下的濕帕子擦了擦手,然後将帕子塞到了車廂一角,又坐着穩了穩心神才緩緩開口:“徐伯,咱們走吧。”
車子行了兩刻鐘才到,紀娍抱着箱子剛下馬車,鄭襄漪就迎了上來,“快,快些去接着娍兒姑娘手中的箱子。”
“不用,不用,我還是自己來吧。”她一邊說着一邊避開那些下人伸過來的手,急切道:“三皇妃,這箱子還是讓我親手給您放到老地方去吧。”
這邊鄭襄漪帶着紀娍匆匆往裴容川的書房去,那邊裴容川剛好帶着石澎和石湃從書房裡出來,看見紀娍手中的箱子,裴容川忍不住喜道:“還是夫人貼心。”
鄭襄漪白了他一眼,嗔道:“若非是娍兒姑娘替你說情,這些東西我早就給你扔了。”
“扔不得,”紀娍慌忙道:“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能扔,我瞧着那刀柄還有劍身上面的寶石都是極好的……”
她看了一眼石澎和石湃,接着道:“三皇子,三皇妃她那時隻是覺得您在這些東西上花費了太多時力,一時生氣才抱了箱子去找我的,她騙您說都扔了,其實呀都在我那裡放着呢。”
“隻是,這些東西一看就價值不菲,若是磕了碰了丢了壞了的,我可賠不起,所以今日就給你們抱了回來。”
“我已經讓三皇妃看過了,别說是裡面的東西了,就是箱子上的木屑也沒少一顆,您要是不放心就再打開看看。”
“二哥哥來了,我得到前頭去迎他,”裴容川看了一眼鄭襄漪:“何況夫人都看過了,我也就……不必再看了,你放回書房便是。”
紀娍笑道:“那可說好了,若是三皇子之後再發現什麼問題了,我可概不負責,可莫要再找上我。”
“不找你,找隋指揮使也是一樣的。”說罷,他就轉身背着手離去了。
紀娍把箱子放到書房後,就迫不及待地同鄭襄漪要了水、幹淨的帕子和一些冰塊,她從香囊裡拿出來一小包粉末倒入水中,把手放在裡面洗了又洗。
鄭襄漪心生疑惑,“娍兒,怎麼了?”
紀娍指了指那個箱子,“我前些日子翻了本醫術,上面說将旱蓮草和天南星混合曬幹磨粉就成了一種奇藥——癢癢粉,人隻要一接觸數刻之内就會皮膚發癢難耐,身上還會長滿紅疹……”
“那箱子上?”
“不錯,”紀娍擦了擦手,“我用米漿把癢癢粉調糊抹在了箱子上,幹燥後就成了粉層,這時候隻要有人觸碰,那他必得吃些苦頭。”
“所以你才死活都不讓别人碰那個箱子。”
紀娍湊在箱子前面看了看,“差不多了已經幹燥了,接下來就等着有緣人找上門了。”
“你确信他們會來找這個?”
“這些日子,三皇子沒有再從外面收些什麼可疑之物吧?哪怕是一頁紙……”
鄭襄漪點了點頭,“沒有。”
“那就是了,他們今日一定會來找這些刀劍的。”
“三皇子和三皇妃府中所有的東西都是登了記造了冊的,就算是後來設宴和辦生辰時收下的賀禮也都是寫在簿子上入了庫的,隻有太子私下裡送給三皇子的這些東西沒有做過任何登記……”
“好,”鄭襄漪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個箱子,“那咱們就等着看,看今日誰才是這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