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不知語言的歌曲在狹小的船艙中盤旋,仿佛在末世的廢土中緩緩綻開的嬌豔花朵,吸引着所有人為它的美麗駐足,即使是已經走出大堂的人們,也會調轉腳步,轉回這婉轉的歌聲周圍。
不一會,大堂中已經聚滿了衣着華麗的,虔誠歌唱的人們。
在沒人能看到的地方,被稱為“教父”的男人在背後對黑衣人做了個手勢,黑衣人立刻會意,如風一般消失在原地。
那個手勢的意思是:除此房間的人外,格殺勿論。
深邃的走廊中,原本還有些急躁的腳步聲已經漸漸慢了下來,變成了悠閑的散步。
走在其中的青年人眉眼淩厲,那雙好看的眸子本該因剛才的進攻行為染上些許殺氣,卻又在他的睫毛一翕一阖間立刻掩去,若不論周邊環境,此刻大概論誰見了他都要歎一句君子如蘭。
在他的身上,是一件改良式的中款禮服,嚴絲合縫的金黑色披肩,黑色菱形紋路的收腰式長馬褂與長靴,半掩面的古風面具,配上他如模特一般的高挑身材,十分符合他武學世家的身份。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在炸完武器庫後炸監控室,徹底癱瘓這裡的監控系統,可惜這艘船的主人心思缜密,在這裡設置了多處完全平行的監控室,斷絕了他們炸一次就能消除自己面貌的可能性。
于是他們放棄了這次的計劃。一是因為在對這裡人實力還不夠了解的情況下貿然行動,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二是因為他們還不清楚人們的信仰轉化為神明力量的原理,在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後,他們需要更多的情報。
在通過無處不在的蟲子看清教父的動作與黑衣人的行動後,武空岚立刻決定了下一步——混入信教的人群中,避免太早的沖突。
在這樣的目标下,他們推開了某處并不顯眼的門。
出乎意料的是,在花花綠綠的禮服堆中,竟坐着一名美麗的女孩。
微卷的金色長發如晴天中明媚的陽光一般散落,她明眸皓齒,有着獨屬于北歐人的透亮的紫色瞳孔與高挺的鼻梁,仿佛美神阿佛洛狄忒親手照自己面容刻下的傑作。
她見兩人進來,像是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往後一跳,卻不小心踩到自己長長的裙擺,摔落在禮服堆中。
從她的表情來看,似乎是摔得很疼,不過此時的她顧不上這些,而是立刻仰起她那張令人心馳神往的臉,質問兩人:“你們是誰!”
進入其中的兩人一時間沉默了。
科林小聲朝武空岚嘀咕:“這張臉……是不是有點眼熟?不是!你也沒說這裡面有人啊!”
武空岚其實看到了她。
窈窕的身影着一身紫色長裙,背對攝像頭梳妝打扮,在這艘邪教徒橫行的船上,這樣的場景實在是太過反常了。
于是正好趁着改頭換面的功夫,來探探虛實。
誰知這位竟還真是個熟面孔:風靡二十一世紀前半葉的代表性女星——塔柒雯.嘉琳小姐。這下,他們終于能确認這場邪教發生的時間了。
面對這位美麗的女士,武空岚立刻換上了得體的微笑,朝她伸出了手。
“這位女士,很抱歉驚擾到了您,我們并無惡意,隻是在迷路中不小心誤入了此地,希望您原諒我剛剛貿然闖入的無禮。”
女孩雙眼含淚,并沒有立刻接過他的手,而是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良久,她才磕磕絆絆地吐出一句話:“你們……也是‘諾登斯’的信徒嗎?”
語句中的害怕與擔憂展露無遺。
“才不是!”
科林恰到好處地扮演起一個叛逆少年的角色,他雙手抱胸,語氣憤憤,“真是煩死了,那些人,包括爸媽怎麼都那麼信任那什麼‘諾登斯’,我不過是多睡了一會就認定我對他們的神不忠誠,跑出來一會還要被黑衣人追殺,真是莫名其妙!”
少女眼中一下子亮了起來。
她像找到了知音一般不顧形象地拉住科林的衣角,立刻訴說起自己的遭遇。因其良好的家教,她的英語中混有不少現在不常用的高級詞彙,聽得科林一愣一愣的。
“我也不懂!父親、母親、哥哥……他們對那些人言聽計從,他們把家裡的全部财富都交給那些黑衣人,逼我在這裡表演,還要……還要……”
她貝齒輕咬,眼尾紅紅地,看上去我見猶憐。猶豫了很久,她終于鼓起勇氣說了下去。
“還要把我獻給他們的教父,他們的神明!”
塔柒雯雙手掩面,崩潰大哭起來,的這一行為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她開始連續不斷地控訴起邪教徒的所作所為起來。
洗腦控制、斷絕外界聯系、鞭刑與體罰、收繳香火費、集體自焚……件件皆是觸目驚心,很符合人們對邪教的刻闆印象。
塔柒雯說了許久,聲音逐漸小了下去,她發現這一件件駭人聽聞的事件,與武空岚不變的面色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她顫顫巍巍地問他:“你……不驚訝嗎?”
“女士,您似乎還沒問過我的身份。”
武空岚善意地提醒她。
塔柒雯:“您是……誰?”
武空岚:“華國的武學世家繼承人,同時也是一名軍人。奉命來調查此次事件。所以不用擔心,女士,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帶您安全離開。”
科林:“……”他好能裝!
塔柒雯自然是對武空岚這一番深信不疑,她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滾落下,卻還是堅強地朝武空岚露出了一個笑臉。
“謝謝您……謝謝您……”
武空岚将她從地上拉起,溫柔地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自然而然地問:“我們能借用一下這裡的衣帽間嗎?”
演到現在,終于窮圖匕見了。
塔柒雯忙不疊點頭,給他們指了一個方向,示意二人去那邊換衣服。
這一小插曲并未讓人在意,總之,他們順利地完成了變裝,走在了通往舞廳的路上。
不過身穿粉色洛麗塔,頭帶金色卷發,還别着一個顯眼的大蝴蝶結的科林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他已經罵了一路了。
武空岚:“科林,你這樣可不像一個身出名門的大家閨秀。”
科林:“憑什麼你不女裝!”
武空岚:“我的發色比較普通,而且穿上高跟鞋後一米九多的淑女應該不常見。”
科林:“……”他竟無力反駁。
科林無語凝噎,扶額問:“我确認一下,下一步是混入信教的人群查清楚他們出航的目的?”
武空岚:“不,那是你的任務。”
科林:“你和誰學的謎語人?”
武空岚發自内心地笑了笑,沒做解釋,隻說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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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方,躁動的人群瘋狂地捶打着鎖死的鐵門,肮髒的辱罵聲接連不斷地從他們口中噴出。
“放我們出去!你們這群*#¥%¥+*!”
“騙子!沒*的**們!”
……
當他們還在狹小而肮髒的下層船艙中艱難求生時,已有人偷偷地給這裡通往上層的唯一道路上了鎖。
這讓所有人對淩烨那句“讓你們作活祭的材料”深信不疑。
見無人應答,罵人的人蔫蔫地退了下來,卻發現身後沒了聲音。
原本燥亂的人們突然安靜下來,齊齊給來人讓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
拿刀鞘作簪,高挽長發的男人緩緩從卑躬屈膝的衆人間走上前來,在衆目睽睽下,他用纖白而修長的手指緩緩搭上了被鎖死的鐵門。
正當每個人都屏息凝神地盯着他,以為他要施展神力打破鐵門時,他卻輕飄飄一拂袖,轉身離開了。
“現在還不到時候。”
他一手輕掩唇邊,把神秘的神使角色扮演地淋漓盡緻,隻聽他低低笑了一聲,道:“很快,就會有人替我們打開這扇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