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
一身粉色的少年搖了搖頭,半分不見入夢前的傲氣與活潑。
“我在這裡,還有不少事情要做。”他低聲回答。
……
英蒂爾蘭境内,聖瑪麗安天主大教堂。
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女站在慈悲的聖母像前微微躬身,看上去虔誠而聖潔。
她披着一身白紗,棕黑色是長發發尾微卷,面上有些微小的麻子,卻絲毫不掩她的美貌。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去,她的面容都泛着一股聖潔和悲憫,像是真的聖女降臨人世。
一名修士打扮的男人勾着腰站在她身後,低聲下氣地向她報告。
“您的同伴已全部脫離生命危險,隻需幾天的恢複就可回歸正常的校園生活。至于另一件事,您所提到的‘歡胤’屬于鳴司的正神之一,我們實在難以展開對祂的調查,還請您見諒。”
少女點點頭,繼續仰望着阖眼的聖女像,神情專注,不知在想什麼。
修士站在她身後,有些不知所措。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仍一言不發,徒留冷汗涔涔的修士彎腰站在她身後,一動也不敢動。
微風掀起她潔白的衣角,如夢如幻。
“你退下吧。”少女輕聲說。
修士一下子回了神,他如蒙大赦,急忙對她行禮告退。
“是,瑪利亞女士。”
……
貝尼亞境内,切卡摩耶貧民區。
一名亞洲面孔的男人不管不顧地在街道内疾速狂奔而過。
他頻頻回頭,似乎在躲避着什麼。
再匆忙間,他掀翻了不少擺在路邊的水果攤,撞翻了不少騎自行車的行人,引來了一陣陣的咒罵聲,然而他對此置若罔聞,仿佛身後追趕着的是某些滅頂之災。
狼狽不堪,膽戰心驚。
一片狼藉的狹窄街道被他踐踏過後的幾分鐘内,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縷飄揚的長發。
高馬尾的青年衣冠楚楚,穿一身改版的華式西裝,打一把漆黑的遮陽傘,不緊不慢地跨過了地上散落的瓜果。那張臉實在過于幹淨和俊美,與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引得了不少人的側目。
隻是,他的驚才風逸在所有人眼中都不過驚鴻一瞥,隻消半秒,那身影便如風一般消失不見。
仿佛一切不過是人的錯覺。
……
華國境内,青雲宗。
有一青年提着長劍,風風火火地闖入了劍道一系的學院樓。
“師兄!咱導師呢?我找他有事!”
“急什麼,急什麼?”
一個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人揉了揉身上的常服,又往面前電腦上輸入了些數據,才轉過身搭理他。
“什麼導師,按輩分你應該叫‘師尊’。”
何疏:“對着導師那張年輕的俊臉叫師尊,師兄,你真不怕有學妹受小說影響和他開展一段凄美的曠世絕戀?”
孔隽永:“……”算了,這輩分愛怎麼算就怎麼算吧。
何疏:“不對不對,師兄你在幹嘛,咱導師人呢?”
孔隽永無奈扶額道:“最近‘一線天’準備對外開放,導師受邀去考察劍意了,一時半會肯定回不來,說吧,有什麼事?”
何疏:“不會吧,一線天要開?到時候肯定又是人員爆滿,那群來觀摩的特種兵早上四點就開始排隊,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孔隽永:“所以我們這幾天才都在趕大作業,真等鬧騰成那樣,别說測試飛劍平穩度了,給AI劍跑個代碼我都怕他們給我帶偏。”
何疏:“……”
他們口中的“一線天”其實是一座被華國帝聖劈成兩半的山峰,這一劍威力巨大,劍意殘留千百年不散,需定時維護的同時還需經過特殊處理後才能對外開放參觀。
由于其地理位置特殊,通過裂縫後正好能夠看到升起的日月,霞蔚雲蒸,美不勝收。因此每次開放都是一場腥風血雨,踏上青雲階來觀摩的人數不勝數,幾乎能把山峰踏平。
不過這對何疏這些在這裡求學的人來說,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對,扯遠了!”何疏突然反應過來,繼續補充自己之前的問題:“其他長老呢?我有話要問!”
孔隽永:“……”這會兒又“長老”上了。
這位師兄禮貌地翻了個白眼,幫自家學弟查詢起來,但很快,他面上凝重了起來。
“現在有空理你的前輩隻有一位。”
何疏窺了眼他的臉色,感覺有些不妙。
“誰?”
“李舒皎師祖。”
幾番禦劍,孔隽永領着何疏找到了李舒皎。
她耳帶兩個紫月耳墜,面覆白紗,美豔如畫,身上氣息卻冷如寒冰,一靠近,便讓人膽顫心驚。
“何事?”
無喜無悲的聲音響起,激得何疏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這就是……世間僅存的無情道。
像一座深不見底的高聳冰山,僅是這樣面對面站着,就能感受到兩人之間天塹一般的差距。
但不論她再怎麼強,現在都隻能算一名教授。
何疏調整了一下心情,斟酌着開口問道:“我在一個人身上,看到了疑似‘诏日訣’的劍法,想向您請教一下,《诏日訣》真的隻有帝聖使用過嗎?”
李舒皎聞言,什麼話都沒說,隻是對他緩緩擡起了手。
何疏不解地望向她。
“事關重大,應立刻搜魂查看。”她道。
何疏頭皮猛地一炸。
搜魂?!那東西不是早就被官方規定隻有對死刑犯才能使用的禁術嗎?他隻是提了個問題而已,不至于這麼大動幹戈吧!
但李舒皎面上不見半分變化,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注意到她的動作,孔隽永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瞬間擋在了何疏面前,冷聲道:“師祖!搜魂早已被明令禁止,請您自重!”
李舒皎不為所動,指尖一點,眼看就要發動術法。
危急關頭,一聲悠遠的鐘響帶着厚重的曆史感和警告意味傳來,止住了李舒皎的動作。
“是嗎……”
李舒皎身上靈氣一滞,緩緩放下了手臂。
她仍然面無表情,卻似是在歎息。
“我連處置弟子的權利都沒有了啊……”
何疏抖着腿被孔隽永撈了回來。
“不是!她也太恐怖了!我就問了個無關痛癢的小問題!她要幹什麼?搜魂!我都不敢想要是沒有大月氏姐姐在我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太恐怖了!”
孔隽永:“……執政官月氏寒時,你又叫上姐姐了?”
何疏:“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問題是犯天條嗎?我不問了還不行嗎!我夢境總結報告和論文還沒開始寫呢!”
看着咬牙切齒的學弟,孔隽永貼心提醒道:“還有十七篇實驗報告和隔壁槍法智能化基礎選修課的大作業。”
“……”
何疏瞬間哭天喊地,有關“诏日訣”的問題在他這裡很快不了了之,被他抛在了腦後。
……
半天過去,武空岚終于完成了這次特殊的參觀。
同時,他也得知了不少有關平勝路的事情。
最初的受害者,是從點入一條紅色的不明鍊接開始産生的。從那時開始,他們的腦海裡就不斷被植入一條想法:穿上紅色的衣服,在平勝路自殺。
他們的死亡為陸芷蘭提供了最初的力量,也激發了衆人的恐懼心裡,讓空白的扭曲回廊能夠趁虛侵入,将整條街都卷入其中。
陸芷蘭的思想控制了整個扭曲回廊後,便可以不斷複刻她記憶中的那些怪物和場景,達到殺人的作用。
“但她的目的又是什麼?隻是為了殺人嗎?”武空岚不解道。
“目前的調查還不能确定具體原因,不過,不少研究人員都傾向于她是為了祭祀某位神明。”沈軒道。
所以說,最後還是拐回了邪神這一概念上。
除此之外,平勝路事件和圓桌會的關系更是撲朔迷離,從沈軒的意思來看,調查院認為:空白的扭曲回廊是這場事件裡唯一與圓桌會有聯系的地方。
不過在武空岚看來,那間恐怖的酒店和鏡子中的女鬼同樣可疑。
之後若有機會,就再回去看看吧。
告别了沈軒後,輾轉幾番,武空岚終于回到了那棟熟悉的别墅。
恍如隔世。
他站在門前,搭上門扣時,竟隐約生出了些近鄉情怯的心情。
原來他随口喊出的“先生”真的是先生。
我該……怎麼面對他?
直接挑明身份,還是繼續隐瞞?
九年如夢一般美好的生死相依,在深淵中如附骨之蛆一樣的綿長思念,兩段記憶不斷在他的腦海裡糾纏,當真是刻骨銘心。
武空岚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房門。
可惜,現實讓他失望了——别墅中空空蕩蕩,隻有夏瑾蝸居在自己的書桌前奮筆疾書,與圓錐曲線和導數進行着艱苦卓絕的鬥争,除此之外,空無一人。
聽到門響後,她蹦蹦跳跳地出去迎接,卻見武空岚的情緒一下子低落了下去。
夏瑾:“?”
夏瑾:“你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夏瑾:“暴打僞神,順利歸來,在入界者圈子裡名聲大振,你怎麼是這個反應?”
隻見武空岚輕歎一聲,有些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恹恹問道:“淩烨呢?”
“哦,他回來帶上甯墨後就又走了。先生也真是……向來神出鬼沒的,也不知道天天都在忙什麼。你也别等了,他這會說不準在哪個國家呢。”
滿心歡喜撲了個空,武空岚隻好暫時放下了期待。
“淩烨回來後記得通知我。”
武空岚眉目間有些揮之不去的郁氣,匆匆丢下了這麼一句話後,便又離開了别墅,徒留夏瑾一人在原地發愣。
怎麼感覺……出去幾天,這人連身上的氣勢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