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叮鈴鈴—”
刺耳的鈴聲在宿舍内不顧人死活地炸響,激得所有人一同下意識從床上蹦了起來。由于床闆和天花闆離得太近,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的範骁瑜還重重地撞到了腦袋。
至于另一邊,申屠成俊從被吵醒的一刻就沒停止罵聲。
“md咱們幾個昨天晚上淩晨一點才睡,早上五點半就要起床,這學校是不是有病啊!還整理内務!老子……”
他話還沒說完,尖銳的哨聲便如催命符一般壓過了他抱怨的聲音,催促着衆人起床——整理内務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經曆了如腦中紮針一般的鈴聲洗禮,範骁瑜終于痛苦地從迷糊中緩過來了些,幸好如今是夏季,衆人的被子都不算厚,三下五除二就能疊好。
他跳下床來,詫異地發現武空岚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了,此時的他蹙着眉,看向昨天晚上綁屍體學生的床鋪,神情有些嚴肅。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範骁瑜原本還濃厚的睡意一下子被駭得丢去了九霄雲外。
那兩張床上,慘白掙紮的屍體早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兩灘腐爛而粘膩的灰土。泥土被床單吸附了大半,剩下的便淅淅瀝瀝地沿床架流到了地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不明白色液體。
“他們人呢?”範骁瑜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看向武空岚。
武空岚理了理身上淩亂的衣物,無聲搖了搖頭,面上凝重。
這就是逃課的後果嗎?是什麼導緻的?如果他們不去上課,也會變成這樣嗎?
思想紛雜如線,不過對于現在的舍友們來說,上學更重要。
他側過頭,指尖點了點床架,提醒三人道:“先上課。”
“唉……”範骁瑜長歎一聲,撐着自己昏昏沉沉的腦袋洗漱完畢,和趙明曦、申屠成俊一起出了門。
校園上空,哨聲久久盤旋不散,驚起串串飛鳥,催命似的推着所有人奔向教學樓。
讓人回憶起了高中時拼搏過的每一個早晨。
範骁瑜幾人是踩着點進入的教室。
軍事化的管理下,人被壓迫的沒有一絲喘息時間,每個人的桌子上,标志整齊的書本像壘起的牆壁一般依次排開。衆人按照黑闆上密密麻麻的每人任務,站立在自己的座位上機器一樣運行着,背誦着課本上無厘頭的内容。
一切都正常的無與倫比,就連不定時進入教室,訓斥學生不夠努力的教導主任都像是一比一複刻過來的。
在生命安全受威脅時,包括比較叛逆的申屠成俊在内,沒一個人敢冒險去挑釁教導主任,隻能一個勁地背着書上的内容。
“…摩醯摩醯,唎馱孕.
俱盧俱盧,羯蒙.
度盧度盧,罰閣耶帝…”
範骁瑜一邊背誦一邊偷瞄着周圍。
趙明曦和申屠成俊都不和自己一個班,沒法交流,那這個班内就隻剩下一個熟人——甯墨。
怎麼才能小學弟交流上呢……範骁瑜想着想着,又翻過了一頁。
隻是這一頁翻過時,有一張夾在夾層裡的紙像翩飛的蝴蝶一般,悠悠轉轉地落在了地上。
範骁瑜剛彎下腰剛想撿起它,就僵在了原地。
一片影子從身後投來,籠罩住了原本還算明亮的太陽。
“你在幹什麼?”
好巧不巧,紙條掉落的此時,教導主任瞬移一般閃現在範骁瑜的身後,聲音驚雷般炸響,激得他伸出的手顫了一個激靈。
冷靜冷靜冷靜!
範骁瑜的大腦如飛速運轉的大型機械,伴随着巨大的噪音艱難而迅速地啟動起來。
被認為是開小差怎麼辦?會被認為是違規嗎?會被殺掉嗎?……
心中交戰如風,表面上的範骁瑜卻沒停頓很久,而是在一頓後自然而然地撿起了地上的紙條,團成了團,收回到口袋裡。
做完這樣的動作後,範骁瑜僵硬地露出了一個看上去陽光的笑容。
“老師,有張标簽夾在我的書裡,我怕亂扔垃圾有損班級形象,就把它撿起來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分心的。”
教導主任一雙銳利的吊梢眼在範骁瑜身上逡巡了幾個來回,卻始終找不到能挑剔的地方,隻得換了種方式,他一把拿過範骁瑜手裡的書,冷聲道:“把你剛才背的文章從頭給我背一遍。”
考背書?那簡單。
範骁瑜臉上的笑容真誠了幾分,從小到大他就沒虛過學習,更何況剛才的課文還選自于知名度很高的大悲咒,再給他點時間,他甚至能倒着背一遍。
周圍的背書聲不知什麼時候小了很多,所有人都在有意無意地觀察着這邊。
範骁瑜上下嘴皮子一碰,迎着教導主任不可置信的目光,一口氣背了八頁。
在他的努力之下,教導主任悻悻而去,周圍人也或驚歎或失望地收回了目光,繼續背書。
餘光裡,甯墨收起了不知從哪抽出來的長槍,隐晦地給範骁瑜比了一個大拇指。
範骁瑜:“……”
這和武空岚如出一轍的暴力傾向到底是從哪學的?
雖然有個小小的插曲,但這場早讀終究是有驚無險地結束了。
催命的鈴聲響起,衆多同學顧不上站了一早上酸痛的雙腿,更顧不上在驚吓和困倦中飽受摧殘的精神,皆急匆匆地朝食堂跑去。
僅二十分鐘的早飯時間,他們要從一号教學樓三樓跑到半山坡上的食堂買飯,吃完後再跑回來繼續自習,同時還要注意飯菜是否有問題,不能損害花草樹木,不違逆教師等種種規則,實在是把人往死路上逼。
更令人絕望的是,一名教師打扮的人突然進門,在黑闆上寫下了一串值日生名單。被寫了名字的同學們各個面色鐵青,心中罵娘,卻不敢表現出來——一共二十分鐘時間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看來,這些名字上黑闆的倒黴蛋們是别想吃飯了。
剛從早讀的緊張中緩過來,範骁瑜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沒有着急去吃飯。他的名字不在黑闆上,所以獲得了片刻的喘息,按照時間表的緊密程度,現在不分析情報,還待何時?
範骁瑜的指尖刺了刺掌心,讓自己清醒些許,長舒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取出了早讀間掉出來的紙條。
“晚上(劃掉)不要照鏡子!不!任何時間都别照!盡量躲開能反射圖像的物品或者地方!”
潦草雜亂的黑色筆記布滿紙條,似乎喻示着書寫人内心的不平凡。範骁瑜将紙面翻過來,上面還有另一句話。
“人血……墨……别……體育課……”
褐色的液體糊住了整句話,範骁瑜不太想知道這些液體是什麼。
他擡起頭看向黑闆,在黑闆一側的課表上擠滿整天的文化課安排中,夾雜着一節不起眼的體育課。
它的時間是:下午第三節課。
範骁瑜揉了揉自己的頭發,饒是他腦子再好用,也推理不出來什麼有用的信息,隻得無奈地趴在桌上,準備放棄早餐時間,短暫地補個覺。
在他背後,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甯墨不知何時走了過來。
“呀,小學弟。怎麼了?”
範骁瑜睜開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其他班級離我們太遠,早餐時間太短,不好交流。”甯墨語出驚人道:“今天上午的後兩節課我準備逃掉,去校園裡找找線索。”
說完他還補充道:“不用告訴其他人,我很快就會回來。”
範骁瑜看着他和自己差不多的個子,有點擔心:“你自己能應付過來嗎?要不要和武空岚說一聲?”
甯墨:“……”
按時間來算,自己好像才是更早入界那個,怎麼現在他成不懂事的後輩了?
甯墨:“不用,我應付得來。”
見甯墨要走,範骁瑜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诶等等,我聽明曦哥說你們劃分的有隊伍,你的隊友呢?”
想到這茬,甯墨有些抗拒,雖然武空岚說得在理,但潛意識裡他還是不想把仲纖纖卷入這樣危險的境地。比起陪自己去冒險,她還是在教室裡乖乖上課來得安穩。
他斬釘截鐵道:“我自己去。”
“那……你有什麼頭緒嗎,比如從哪開始探索之類?”範骁瑜繼續問道。
“我準備去人工湖。”甯墨說。
的确,人工湖這個地方在校園正中央,十分顯眼,毫無疑問是問題最大的地方,很有探索的必要。
但不是現在。
範骁瑜眼中的好奇壓過了心中的恐懼,積極朝甯墨分析道:“你看我們這才第一天上課,按遊戲打boss來看,應該先提升實力了解boss機制才行,直接去挑戰它太危險了。”
他邊分析邊抽出一張紙,按記憶畫下了整個校園的地圖,标出了各個建築的位置。
“你看這片湖邊,有圖書館、食堂、教學樓,還有些不知名的小亭子,還記得入學時微信群裡像背景介紹一樣的那段話嗎?咱們不如先去圖書館看看這裡的建校史,整體把握學生們死亡的原因後再去湖邊。”
“咱們?”
範骁瑜心虛地笑了笑,請求似的道:“帶上我吧,總不能隻讓你們沖鋒陷陣,對不對?”
對着他這張真誠的臉,甯墨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隻得答應下來。
他摸了摸手腕上藏着的小蜘蛛,猶豫了一瞬,還是把信息告訴了武空岚。
另一邊,在宿舍補覺的武空岚已經睜開雙眼,把剛才的對話分毫不漏地聽到了耳朵裡。
“借目”這個能力限制很大,稍微高級一些或者智力高超一些的生物都無法生效,更何況在這個學校裡出現的動物大多不正常,貿然借目很有可能會打草驚蛇。
但是這裡不是夢境,他可以為自己帶一雙“眼睛”。
自從恢複了小時候的記憶後,他也掌握了更多的訣竅,如今的他可以将自己身上的晦氣分一縷出來,注入完全臣服于自己的生物體内,便能暫時掌握該生物本身的狀态,該生物所聽到的、所看到的、甚至是它的情緒,都可以被捕捉到。
比如,他臨走前向被自己馴服的晦物“織莫言”借走了一隻可以完全受他控制的蜘蛛。沒有神智,對他完全沒有抵抗能力,這隻蜘蛛簡直就像他的再生器官一般好用,甚至能讓他借用它的“嘴”向甯墨傳遞信息,甯墨也可以向他傳遞簡單的消息。
“真不讓人省心,唉……”
他小聲感歎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吐槽甯墨還是範骁瑜。不過轉念一想,甯墨的實力不至于到讓他操心的程度,既然有硬抗的實力,不如激進點,早點找到藏在這片特殊區域後的晦物,将所有人解放出去。
正好,他也準備去湖上走走,看看湖水會不會給予他新的回應。
武空岚翻了個身,哈欠不斷,回想起夢裡雪地上像個陀螺一樣連續打拼幾天的經曆,還是決定先補一覺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