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即便她喜歡他,那又如何?即便她曾放棄自己的性命去救他,那又如何?
她會說那都是錯的,是她一時軟弱,不必當真。
那他呢?蘇覓長出了一口氣,又重重仰靠在了桌沿上,磕得後頸酸痛。
那他當真了又算什麼?
“殿下,我有一事不明,”蘇覓屈起的腿舒展了些,無意般将晏泠音禁锢在了身側的角落,“你匆匆忙忙把婚期選在那一日,究竟是想誘羅從舟現身,還是想逼我動手?”
他一手撐地往前傾身,離她的臉越來越近:“你猜到我不會放任不管,讓你就那樣和謝朗完婚,所以無論如何,哪怕豁出性命……我都會調逐風衛前來。你帶走了我的簪子,明白我為了你,為了今日還能這般同你說話,就一定會拼力保全泾州。”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側頸,将額頭用力埋在她肩窩:“阿音,你怎麼會如此肯定呢?你應該懷疑我的,我有能力棄城倒戈離你而去。人心難測,給人以信任,就是給人以負你的時機。”
晏泠音擡手撫上他的發,輕柔地梳理着。蘇覓在她的觸碰下微微發顫。她說:“那你就莫要負我。”
她垂首時觸到了蘇覓的唇,松開了繞在她指尖的長發,而環在她肩頭的那雙手臂已驟然收緊,将她壓坐在地。濃烈的酒味掩住了他身上的藥氣,也掩住了他似真似假、障人耳目的病弱無力。狐狸不是什麼純良無害的動物,它隻是習慣了藏起細白的尖牙,亮出柔順光潔的皮毛,以美色魅惑人心。
直至咬住獵物的那一刻。
晏泠音沒有躲閃,但也沒有回應。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冷漠到底,等着蘇覓自己退讓。可他不會退讓的,他嘗夠了絕望的味道,早早地明白了世上無物能屬于他,因而也懶怠求索。翻手雲覆手雨的權勢争鬥,于他隻是遊戲,不足一笑。
但隻有這一次,隻有這一個人,他不會退讓。
晏泠音盤好的發髻被他弄散,青絲垂落,與他的發交織在一處。他銜着她柔軟的唇細細磋磨,直到迫她松開齒縫,便毫不遲疑地長驅而入。
“阿音,”他将歎息壓在喉間,于迷蒙中一聲聲喚着她的名字,“阿音。”
喝空的酒壇是他的借口,意志力渙散後隻剩下本能。他忍受着親吻石像的痛苦,隻為了在如潮的痛意裡,捉住那一瞬纏綿的快感。
他從不知道自己如此貪婪。
門外腳步聲近,晏泠音終于有了反應,像是想要站起。蘇覓吻得更兇,他頭一次聽到石像的心跳,卻知道那不是因為自己。
他摸到了晏泠音套在腕間的銀镯,本就難以壓下的火又燒了起來。他胸口悶痛,近于負氣地将它取下,當啷扔遠了。
“如果一定要成婚,”蘇覓貼着她的唇,嗓音發啞,“為什麼不能是我?”
晏泠音低聲卻清晰道:“你明知故問。”
門外的腳步聲停了,兩人都聽見了阿承有些緊張的聲音,他喚來人:“謝将軍。”
謝朗倒是語氣平靜:“蕭公子在嗎?”
蘇覓面上還有紅潮,騰出雙手捂住了晏泠音的耳朵:“不要聽。”他收起了方才那副兇狠的樣子,又變得乖巧而無辜,用口型哄她,“阿音,看着我。”
“公子身體不舒服,已經歇下了,”阿承喉頭發緊,“将軍明日再來罷。”
晏泠音拍掉蘇覓的手,反被他捉住指尖吮了一下。她沒料到對方這麼無賴,一時間整個人僵在原地。謝朗耐心很好地嗯了一聲,忽然道:“殿下也在嗎?”
阿承哈了一聲:“殿下……自然……”
“我在。”晏泠音擡高了聲音,“就來。”
阿承冷汗都下來了,咽着唾低頭扮演門神。
“如果我不放你走,”蘇覓嘴唇微動,“你要如何?”
“不值得,”晏泠音偏開頭,收了手替自己挽發,“别讓我們的最後一面結束在這裡。”
謝朗抱臂等在門外,過了一會兒才聽見腳步聲。門扇被推開時,他收回飄向遠處的視線,目光在晏泠音的嘴唇上稍作停留。
他對她揚眉一笑:“有東西送給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