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吟秋見到黑瞎子的時候,他的西裝外套已經沒了,白色的襯衫布滿拉扯過的褶皺,臉上有被毆打過的痕迹,嘴角有少許血印和淤青。
“老齊!”她的雙手被手铐拷在一起,身後有人拽着她的手臂,柳吟秋沒辦法朝黑瞎子靠近。
他們在一處郊外的廢棄工地,到處堆積着混凝土和鋼筋等建築材料,柳吟秋和黑瞎子就被這群人困在了暗房中。
柳吟秋粗略地數了一下,加上綁走她的4個人,和黑瞎子一同進來的,總共有14個。
黑瞎子似乎很虛弱,隻能任由這些人拖拽着,他對柳吟秋一笑,用口型說了句“沒事”。
其他人退了出去,隻留下三個打手在裡面。
兩個男人架着黑瞎子的胳膊,他被拖到了離小姑娘不遠的牆角,他明顯失去了反抗能力,連走路都有困難。
這時,其中一個男人拿出注射器,朝黑瞎子的脖子打了一針,裡面的液體一進入黑瞎子的血管,他整個人就軟了下去,呼吸也變得非常急促。
黑瞎子癱倒在全是石灰的地闆上,喘着重重地粗氣,他沒有暈厥,卻顯得十分狼狽,出門前打理好的頭發都亂了。
柳吟秋大概猜到剛才那人給黑瞎子注射了什麼,ma藥或者肌肉松弛劑之類的,也有可能兩者都有,柳吟秋見黑瞎子如此不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她确實學了很多東西,但卻從來沒有真正遇到過除了人之外的險情。
“放了她,她什麼都不知道,有什麼沖我來。”黑瞎子用氣聲對他們說。
站在他身邊的男人踹了黑瞎子一腳:“閉嘴。”
“喂!”柳吟秋對那個人呵道。
對方轉過來看了她一眼,又朝着黑瞎子的腹部來了一腳。
黑瞎子咳嗽兩聲,無力反擊。
柳吟秋掙脫牽制,撲過去,擋在黑瞎子跟前:“他已經沒辦法反抗了,你别打他,”
那個男人拽着柳吟秋的手铐将她提起來,掐着她的脖子,不懷好意地說:“新娘子長得挺标緻,不如陪我喝杯酒,我就給你男人好過。”
黑瞎子冷哼,帶笑的嘴角滑出輕蔑的聲音:“跟畜生一樣。”
那個男人放開柳吟秋,又打算去折磨黑瞎子。
柳吟秋見另外兩名打手離自己還有距離,上前擡起一腳就朝對方裆部踢去。
那人一擡手打在她膝蓋上,力道不輕不重,柳吟秋的腿瞬間就震麻了,但她沒有放棄,身子一矮,朝男人扔出藏在掌心下的一枚石子,這是她被帶進這間暗房時在地上撿到的。
由于雙手被拷,平衡不好掌握,石子扔得不準,對方的身子向旁邊一側,指頭一動,竟把柳吟秋投擲的石子直接夾住了。
屋内其餘的人拿出槍對準了她和黑瞎子,柳吟秋不敢輕舉妄動,黑瞎子試圖過來護她,卻連站都站不起來。
柳吟秋看着那人有兩根奇長的手指,跟張家人的簡直一模一樣。
汪家人的存在,本來就是替張家人接班,他們之中還是存在許多能力相當強的,延續了祖先的遺訓。
對方把石子扔掉,柳吟秋還以為他會朝自己發難,結果并沒有,隻是看了她和黑瞎子一眼:“不要耍花招,沒用的。”
所有人陸陸續續退出了暗房,柳吟秋聽到鎖門的聲音,整個房間隻有一個狹窄的通風口投進一點點光,她和黑瞎子就這麼被關在了裡面。
“你怎麼樣?”柳吟秋關切地問黑瞎子。
黑瞎子苦笑了一聲:“不礙事,就是使不上力。”他翻了個身,仰躺在地闆上,臉上身上全是汗水,“丫頭,不要那麼沖動,遇到這種事,要冷靜,要服軟,否則受傷就會是我們兩個,知道嗎?”
柳吟秋點點頭,她扯了兩下手铐,金屬的固具很結實,硬拽肯定掰不開。
黑瞎子倒是很冷靜,慢慢地說:“剛才你看到的長手指,就是汪家的餘孽了,他們沒了窩,跟了金主謀生,你下回,别跟他們來硬的。”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柳吟秋沒有處理這種事的經驗,而她還需要保護黑瞎子。
“先讓我休息一下。”黑瞎子道,“别怕,短時間内他們不會對我們出手,等會兒他們來給我打針,你乖乖的,别招惹。”
“他們給你注射了什麼?”柳吟秋問,她記得黑瞎子的身體耐藥性非常強,普通的藥劑是沒法對他産生作用的。
“肌肉松弛劑。”黑瞎子道。
果然……
柳吟秋拂去他臉上的灰塵,很是心疼,她知道黑瞎子以前沒少經曆這種事,但他那時孑然一身,可以不顧一切潇灑離去,現在自己也成了被俘虜的一員,會成為黑瞎子的拖累。
“我還是成了你的累贅。”柳吟秋沮喪地說,“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被抓的。”
這個時候柳吟秋就非常後悔自己沒帶蟲子。
即便全身戒備,哪怕張起靈把她訓練的再好也無濟于事,剛才那個人的身手就算不能和黑瞎子持平,也不會弱到哪裡去,如果對方當時要殺她,她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想到這裡,柳吟秋渾身冷汗,也慶幸父母率先去了新月飯店。
黑瞎子見她緊張,就對着柳吟秋笑了一笑:“沒你一樣的下場,我手裡又沒槍,他們個個拿着槍比我腦袋上,換啞巴張也不頂用。”
“沒有我,你根本不會辦酒席,也就沒今天這事兒了。”柳吟秋很難受,在此之前,她沒有真刀真槍的實踐過遇到正兒八經的敵人要如何做,現在他們雙雙被困,柳吟秋非常自責。
黑瞎子說過,敵人不會等到柳吟秋準備好反擊了才動手,所以她需要時刻謹慎,最可怕的永遠不是墓裡面的陷阱,而是人心難測。
現在,柳吟秋真切地感受到了黑瞎子那番話的意思,她沒有經曆過他們那時動蕩,今天這樣的情況,她也隻在影視劇裡見到過,綁架和危機都離柳吟秋太遠了。
“确實不會有今天這事兒。”黑瞎子想坐起來,卻還是歎了一口氣沒能成功,“兩年前我就沒了,什麼事都得下輩子再說,甚至比今天更慘,我眼睛要是真瞎了,指不定就死在哪條小巷口的路邊,屍體臭了都沒人發現,”
柳吟秋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但小姑娘還是很不好受,覺得自己在關鍵時刻竟然沒用到這種程度。
“别胡天胡地地怪自己,你還不如想想該怎麼讓我們盡快脫身。”黑瞎子繼續道,“距離下次他們進來對我注射還要持續一段時間,他們應該是通知焦老闆去了,我們會成為威脅吳邪的人質,那個焦老闆想要吳邪的命,也不知他吳家怎麼就得罪了這号人物。”
柳吟秋摸了摸他剛剛被汪家打手踢到的地方:“疼不疼啊?”
“不疼。”黑瞎子笑,“幸好他們把我們倆關一屋的,不然,都不知道這些家夥對你會做出什麼事來,你今天這麼美。”
她的婚紗下擺已經髒了,但柳吟秋毫不在乎:“我會救你的。”
敵人沒有把他們分開,也沒有将柳吟秋像黑瞎子這樣完全限制,想必是不知道她的能力,對方人多勢衆,根本沒将一個小姑娘放在眼裡。
這倒是好事,柳吟秋似乎有點理解為什麼黑瞎子總是喜歡在人前示弱,因為被對手輕視可以保命。
“丫頭,你要是想到辦法,就自己跑,不要管我。”黑瞎子對她說。
柳吟秋摸索着後腦勺,很快在一堆盤發下面找到一根黑色細夾子,黑瞎子以前教過她怎麼利用鐵絲銅線之類的尖銳物體解鎖金屬鐐铐。
柳吟秋武功不行,搞這種技術活還挺有天賦,學一天就掌握了竅門。
“我們之前就分開跑的,結果那群混蛋早就準備好了,這招不行。”柳吟秋咬着發卡對準手铐的鎖眼捯饬。
“我現在跑不了。”黑瞎子慢慢地說,“他們給我注射了好幾次藥劑,身體一時半會兒沒法消化,連站起來都費勁。”他頓了一下,“剛才怕你心疼,有些話沒告訴你……”
手铐解開了,柳吟秋立刻甩掉,馬上去扶他。
“他們怕我鬧事,打斷了我腰上三根肋骨。”黑瞎子喘了口氣,聲調有些沙啞,“藥劑一過,我會疼得站不起來。”
“什麼?”柳吟秋去撫摸那襯衫下的身體,卻摸不出什麼來,又怕弄疼黑瞎子,不敢用力去撫,隻好慢慢将黑瞎子扶起來,然後解開他的衣服檢查傷勢,柳吟秋看到他左邊腰側的位置,有明顯的凹陷,真像肋骨斷裂造成的。
柳吟秋的情緒一下就繃不住了,就算知道黑瞎子受過無數次的傷害,此刻見他重傷不治,脆弱的樣子,那種心如刀絞的感覺來得十分洶湧,柳吟秋從被擒就一直強壯鎮定,壓抑了很久,現在全爆發出來。
“乖,别哭,哭了還怎麼逃命。”黑瞎子安慰柳吟秋道,“我的世界就是這樣,你早就在夢裡見過,今天算是撞上了,你就當實踐,攢經驗。”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提學習的事兒。”柳吟秋抹掉臉上的眼淚,慢慢将黑瞎子攙起來,“今天要是能活着,我絕不偷懶,把武器都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