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開心。”柳吟秋說,“因為有了你,我才遇到這麼多有意思的人和事,反正明天我在車上也能睡。”
“有我之後,可不都是好事。”黑瞎子意有所指。
“凡是和你有關的,都是好事。”柳吟秋道。
黑瞎子捏着柳吟秋的下巴,将唇與她輕碰:“怎麼老愛搶我台詞。”
柳吟秋對他笑了笑:“除了你差點嘎了那次。”
黑瞎子揪了一把她的臉:“老翻舊賬可不行,”他突然提議,“真睡不着,我倒是可以帶你去一個地方,在鬼城裡面,離這兒不遠,那裡有一艘千年古船,你看了應該會喜歡。”
柳吟秋很雀躍,卻還是道:“這麼晚了,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來什麼吧?”
黑瞎子動了兩下,把睡袋拉鍊拉開:“吳邪哪兒不是有燈嗎,我再帶上信号槍,拍你不行,拍它肯定沒問題。”
“白天不能去看嗎?”柳吟秋問。
“明天一早就得出發,不會經過那裡,而且白天容易起風,就算專門去一趟,到時候萬一風大了連車都下不了,趁現在風平浪靜,去看看。”黑瞎子說完就已經把禦寒的衣服給套上了。
他知道柳吟秋就要有很長時間見不到外面的世界,能讓小姑娘飽眼福的東西,黑瞎子都不願意錯過。
柳吟秋也從睡袋爬出來,抱着黑瞎子的腰就往他懷裡鑽:“你真好。”
吳邪三人在烤火,見柳吟秋和黑瞎子穿戴整齊地從帳篷裡出來,有些不解。
“帶丫頭去魔鬼城裡面拍點東西。”黑瞎子找吳邪借了幾盞手持的攝影燈。
吳邪再次感歎着柳吟秋充沛的體力,并暗自下決心回杭州一定好好鍛煉,胖子陰陽怪氣地呵呵笑,以為黑瞎子要和小姑娘到無人的地方搞男女之事。
張起靈本是閉目養神,聽到他們要進入鬼城之内,睜開眼睛叮囑兩人不要迷路。
魔鬼城之所以叫魔鬼城,不是因為這片無人區真有怪物,而是由于山石之間形成的對流風會發出駭人的響聲,像鬼哭似得,再加上四周怪石嶙峋,古人不懂科學,很容易将這樣的地方當做妖魔鬼怪的栖息地。而裡面的地形錯綜複雜,稍有不慎就有進無出,就更像被鬼怪擄走了一樣。
話雖如此,就柳吟秋和黑瞎子兩個人行走在滿是奇怪聲響的鬼蜮,周圍一片漆黑,頭頂的月光在雲層之内忽明忽暗,确實有種走進異次元魔界的感覺,遠處總有怪異的影子,像極了随時都會朝他們撲過來的地獄生物。
要說自己完全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有黑瞎子在身邊,對于未知的恐懼就會被求知欲和探險所帶來的興奮取代。
黑瞎子每隔一段路程就會設下明顯的路标,看他這麼經驗豐富的人都如此謹慎,柳吟秋不得不收起玩樂的心态,緊緊地貼着他走。
“工作狀态”下的黑瞎子不允許柳吟秋挽着他胳膊,或者拉着他的衣服,一旦出現突發狀況,柳吟秋下意識的應激會牽制黑瞎子的行動,反而不利于第一時間保護她。
“你也不用小心成這樣。”黑瞎子剛站定柳吟秋就靠上去了,他攬着她的肩膀捏了兩下,“隻要别亂跑,不會丢的。”
十幾年前,黑瞎子帶着雞冠蛇,從熱帶雨林獨自穿越這片魔鬼區域,接着去到杭州,将口訊交給了吳邪,那個時候他手裡能保命的隻有一壺水和一個GPS。
現在,他手裡的裝備依然不多,還有一個拖油瓶。
“要丢了怎麼辦?”柳吟秋問。
“你這一頭藍毛目标這麼大,丢哪兒都反光,好找。”黑瞎子說完就亂揉她的頭發。
染過的發絲幹燥脆弱,禁不起他折騰,幾下就炸成雞窩,起了不少靜電,像爆開的棉花糖似得,怎麼都梳不順,柳吟秋追着他跑了幾百米,原本緊張的心情頓時沒了。
約莫兩個小時,黑瞎子停在了一處峽谷的中間,柳吟秋的面前立着很高的斜坡,擡頭往上看去就是一片黑色,什麼細節都沒有。
黑瞎子掏出信号槍朝天發射,爆炸後的信号彈瞬間将黑夜變成白晝,那些隐匿在黑暗中的景色與物體全都展露出來。
一艘破敗的大船迎入兩人眼簾,船身一半陷在沙丘中,一半露出頭,船骸幾乎沒了整形,如果不是黑瞎子事先告訴柳吟秋這是一艘千年前的商船,她肯定沒法第一時間認出來。
“這是艘通往西域的貨船。”黑瞎子給柳吟秋講述它的來曆。
船身是以45度角傾斜進土裡的,與山石完全融為一體,雖是固定在那裡,卻仿佛下一刻就要沖出山間,直飛上天。
柳吟秋迫不及待地想要用相機記錄眼前的畫面,這簡直是大自然的驚世之作,她太喜歡這種破碎的美感了。
船和天空都是黑的,信号彈反而将面前的土坡照的很亮,船身在鏡頭裡很難對焦,拿着單反的手根本穩不住,拍了幾十張全是糊的,
“祖宗哎,怎麼還哭了。”黑瞎子取笑道,“看個破船把你激動的。”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偉大的畫面。”柳吟秋對着古船由衷地歎道,雙手因激動不停地發抖,說話的音調也在打顫。
黑瞎子無法理解她所感歎的“偉大”在什麼地方,藝術總是比較難以捉摸的東西,柳吟秋的審美很古怪,這時候更是連話都講不明白,就剩下嗷嗷叫了。
但是,他能感受到小姑娘的心情,是那種難以言喻的澎湃,黑瞎子也因此受到柳吟秋的影響,此時也倍感愉悅。
1小時後,柳吟秋總算拍了個夠本,卻還是激動得不想離開。
黑瞎子找了個供他們休息的地方,柳吟秋靠着他的肩頭,狂跳的心髒總算慢慢平靜下來了。
船骸沒有信号彈的光芒再次隐藏在了黑暗的陰影中,柳吟秋仰着頭望向那片幽深漆黑的山頂,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千年前,我們屁股底下的地面是河道。”黑瞎子說,“這艘船經過這裡的時候遇到風暴,沉入了海底,千年後河道幹枯,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樣子。”
“謝謝你。”柳吟秋抱着他的腰,朝黑瞎子臉上一親。
黑瞎子笑道:“又不是我讓船沉這兒的。”
“可是你帶我來見證了曆史。”柳吟秋說,她抱着他,愛意快要湧出身體,這樣的美景,不看,沒有遺憾,看一眼,死而無憾。
黑瞎子表面輕松,實際上卻一路警惕,既要沿途留下記号,又要記住周圍的每一處不一樣的景色,以便他們能順利返回。黑瞎子其實不用告訴她這裡有一艘船骸,又或者,他隻需要大緻形容一下,有這麼個東西就行了。
可他甯願冒着未知風險,花大把的時間和精力帶柳吟秋走這一趟,可見黑瞎子有多想讓小姑娘高興一場。
臨時增加路線不是黑瞎子的作風,那很容易造成意外,幹他這行最怕的就是發生變故。
可他還是這麼做了。
“我愛你。”柳吟秋再次開口,千言萬語,也隻能彙集成這三個字,她很清楚,黑瞎子違背他的職業原則,都是為了讨自己開心。
黑瞎子欺身吻住她的嘴唇,身體漸漸地将她壓在地上:“你說你傻不傻。”
柳吟秋摟着他的脖子,看着他。
“家裡金山銀山哪個不漂亮,偏偏喜歡這破爛玩意兒。”黑瞎子親了親她的額頭,“還哭鼻子,你說你是不是傻丫頭,嗯?”
“金山銀山我也喜歡,破爛玩意兒我也喜歡。”柳吟秋仰着脖子舔了他嘴唇一口,“都是我的,我全要。”
黑瞎子吞咽着唾液,似是起了欲望:“那,你是我的。”剛準備吻下來,卻見柳吟秋伸手朝他頭發上猛地一抓,黑瞎子還以為小姑娘是在報複自己薅她頭發的事兒。
柳吟秋死死捏緊拳頭,狠狠地發力,咬牙切齒。
“幹嘛呢。”黑瞎子笑起來,“好不容易造好了氣氛,怎麼,我頭上有虱子?”
“有蟲跑你頭上了。”柳吟秋皺着眉頭,雖然怕蟲,但隻要是跟黑瞎子有關,那一刻的恐懼就能克服。
她把手打開,一股刺激的味道争先恐後竄進鼻腔,氣味兒很難聞,像是腐臭,還有些辣喉嚨,是從她手裡捏碎了的蟲漿發出來的,柳吟秋惡心壞了,不停地甩手,把蟲子屍體蹭在地上。
黑瞎子表情一變,一把将柳吟秋提起來,打開礦泉水瓶蓋對着她的手不停沖洗,幾秒鐘的時間就用掉了半瓶。
“别浪費水!”柳吟秋想阻止他,“沒事的,就有點惡心,等會兒回去用濕紙巾擦一下就行,我能将就。”
直到一瓶水還剩下三分之一,黑瞎子才抓着她的手腕,盯着剛才柳吟秋捏死蟲子的掌心看了半天:“手疼不疼?”
“疼。”柳吟秋迷茫地看着他。
“壞了。”黑瞎子又準備給她沖洗。
“等等。”柳吟秋說,“你抓我太用力了,當然疼,沒聽到骨頭在響嗎。”
他啧了一聲:“别貧嘴。”
黑瞎子确定柳吟秋沒别的問題,就用剩下的礦泉水沖自己的頭,他不立刻解釋就表示情況緊急不樂觀。雖然柳吟秋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兩人之間已經不需要靠說話就能形成默契,黑瞎子用水給她洗手能理解,可他又拿水洗頭,就很不對勁了。
“去收拾東西。”黑瞎子的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
柳吟秋趕緊把燈具打包好塞進背包。
黑瞎子甩了甩頭發上的水,柳吟秋立刻遞了張紙巾讓他擦一擦。
他再次拿起柳吟秋的手看了半天,像是确定了什麼,黑瞎子才松了口氣,又朝地上的蟲屍望去:“這是屍蹩王,常人碰到就死,剛才要不是你及時把它弄下去,我估計就交代在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