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置信。
站在秦娘身邊的刀劍,輕輕拿刀柄戳了戳她:“你還不追上?”
秦娘癡癡邁開步伐,這是她活了兩世,第一次鼓起勇氣,朝對方的背影追去。
“公子!”她急急叫道。
陳衡腳步停了。
“秦瑤姑娘。”他并未回頭,“若因此謝我,要以身相許,大可不必!”
萬般言語,突被噎在了喉間。
秦娘張了張嘴,愣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該說什麼?求他,讓自己跟着他?以什麼身份?
她說不出口。
女兒家,也有自己的驕傲。
陳衡等了片刻,見身後再無動靜,擡腳離開。
秦娘就這樣站了半晌,心中再無他念。
仿佛一棵老樹開了花,又被秋風吹過,花落了一地後,迎來寒冬,被冰雪包裹。
來年春天,她還是一棵枯藤老樹。
曾經的花開,不過一場夢而已。
*
“站住!”
秦娘漫無目的的走着,卻被人叫住。
她回過頭,是秦馠跟了過來。
“我原沒想做那些事……”秦馠咬了咬下唇,道,“我也是身不由己。”
秦娘回過神來:“事情已然發生,不管你是何原因。”
“沈魚欠了債,我被他賣去還賭債……如今我已是殘花敗柳,想必你很高興吧……這一世,我甚至不如上一世,不如你安排之下的我的人生!”
一切都是執念。
上一世未曾得到過的愛戀,讓人生了執念。
“你同我說這些,是在後悔?”秦娘自嘲的笑了笑,“我又有何憑去掌控他人的一生?”
“你知道我最恨你哪點?”秦馠眼角似有一滴淚快要溢出,“你太過自大,插手我的一切,若我有一絲不願,你便苦口婆心的勸我,不停的逼我做抉擇!”
“你從未讓我自己選擇一次!若我能早日選一次,明白一些道理,也不至于淪落到這種地步……”
“我殺了你,是我不對,也是你咎由自取……”
“可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重來一次,你是對的……”
她敗了。
無論緣由,她這一世過得極其失敗。
雖然她向自己低了頭,秦娘還是無法原諒殺害自己之人。
她收起那顆快要軟下去的心,道:“既已知道,為時不晚。”
“我會想盡辦法離開沈魚。”秦馠自顧自地說着,看向自己那雙手,“我不該學琴,明明生來便擁有上一世熟練的技藝,為何要選一條我并未走過的路!”
她從未如此清醒過。
秦娘道:“很好,如此一來,你我兩清。”
不求她悔恨,不求她報了養恩,隻願兩人從此以後再無關系。
“我想開個繡坊。”秦馠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的身契在沈家,陳公子并未追究我,将我當逃奴,我心中感恩,可……我還是要厚着臉求一求你,将我的身契還來。”
秦娘冷笑,說了這麼多,原來是為了要回自己的自由身。
“我做不到,我已離了沈家,如你所料,我和陳公子自然也是假夫妻。”她道。
秦馠臉上閃過訝異:“不可能,他明明那麼維護你……”
秦娘道:“人前總要做做樣子。”
“你們做樣子也能做的那樣好……”秦馠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嫉妒,“你這人,總是比我運道好,不過如今得知你的姻緣是假的,我很高興。”
她的确十分高興,沒了陳公子相助,若在京中開繡坊,她秦瑤也不是自己的對手!
“你這種人,就算得了真心,又如何能明白?”秦馠嗤笑,她看得真切,陳衡對她是有一些别樣的情愫。
秦娘方才收拾好的心情,又散落開來。
她轉過身,不再多言。
她突然記起,她們本是這世上相互了解最多的人。
如今也要陌路。
“我還記得你的名字。”秦馠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從此,你是秦瑤了。”
秦娘疾步走到路邊,從懷中摸出那卷文書。
她按捺着不安跳動的心,小心翼翼展開文書,上邊是陳衡蒼勁有力的字:秦氏,名瑤。
從此以後,她的名字将留在史書中,不是秦娘子,是秦瑤。
“秦瑤。”秦馠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有人不會想你順利入京,而我,必定比你先入京城。奪得先機有多重要你知道,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