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未曾想到啊,因着那道聖旨,自己與傅莽現在在旁人眼中,便有了千絲萬縷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别允坐在車上,看着傅莽似笑非笑地樣子,臉一陣紅一陣白。
想起方才失态,覺得有些丢臉,可想起他方才故意吓唬自己的樣子,又有五六分生氣。
别允臉上神色分明,叫人一看便透。
見狀,傅莽伸手到背後,忙将紙鸢拿出來,放到她眼前,哄她道:“得公主相邀,傅某榮幸之至。不知傅某親手做的紙鸢,殿下可否滿意?”
别允并未多心,隻以為這是他随手拿來哄人的,便也就順手接過。
心裡還腹诽着,這人慣會這些呢!
可他既有心,她也不好再生氣。
馬車一路疾馳到了宮門,傅莽下來,見到的卻是自己每日上值必經的宮門,他滿臉不可思議。
想從别允那兒得個解釋,四目相對,卻見她一臉從容。
傅莽腦中思緒雜亂,差點便要以為,自己昨日是被哪個不着調的纨绔诓騙了。
别允見他看看自己,又看看馬車,再看看自己,再看看那馬車,私以為,他是在意自己沒有将紙鸢拿下來。
她确實也沒有拿下來。
她想着,進宮去,拿紙鸢做什麼。可看着傅莽左顧右盼,她頓時又有些心虛。
“那紙鸢,還是先放在車上吧,拿在手中,行事不太方便,回頭我必帶回府中,好好珍藏。”
周圍的侍衛看着二人,傅莽隻好伸手接過别允手中的食盒,兩人一道入了宮。
行至無人處,傅莽終于問出心中疑惑。
“公主來信中說,邀下官同遊踏春,便是來宮中踏春嗎?”
少年明朗的臉上無端橫插一道皺褶。
别允眉間一跳,半晌沒有反應過來,腳下步子卻是越來越快,心跳也随着腳步咚咚、咚咚!
“公主如何作答?公主?公主?”傅莽見她不回複,緊追着催促她。
恰巧此時,前方有一隊巡視的侍衛過來,見了别允,與她行禮問安。
别允腦中飛速思考,她想,應是管家會錯了意,可管家到底怎麼跟他說的啊?
她也不為傅莽解惑,反倒問他:“敢問世子,那帖中,具體都寫了些什麼?”
傅莽觀别允神色,坦然中夾雜着一絲茫然,登時也回味過來,她那信根本不是親手所寫,甚至連信中内容具體是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為何,心中登時有些吃味,便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傅莽故作為難地說道:“這,信上說,清平公主感時懷春,思慕故人,興之所至,相邀傅某踏春同遊。”
别允心下當即認為,他準是在揶揄自己,可别過臉去,卻見他望向自己的眼神清澈澄明,對比之下,自己才是心虛的那個。
一時之間,竟也分不清他話中虛實。
傅莽見她如玉的臉色慢慢發紅,心中竊喜,這女子委實有趣。
宮中不可言行無狀,他隻好按下興味,眉飛色舞,歪着嘴笑起來。
他那笑容,像是從樹葉華蓋間散落下來的陽光,稀罕又耀眼。
别允頓時明白,他果真是在調侃自己,可又看他笑起來的樣子實在爽心悅目,也不再理他,隻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前面不遠處便是長門宮。
别允斟酌着開口道:“昨日給世子去信,本意是想邀請世子與我一同來探望瑾夫人,若有讓世子誤會之處,是我的不對。”
見她這樣正經,傅莽略微收斂,迎上去,仍是笑得溫煦。
“公主說笑了,能伴在公主身旁,是傅某的福分!”
别允聽他這樣插科打诨,也不想再與他耍嘴皮子功夫,左右人來都來了,況且他慣會說的,自己本就與他應付得吃力。
長門宮那管事老媪先是得了别允的恩情,後又被清和公主施了威,如今老實得很。
一大早便貓在宮門口,縮頭縮腦地,專等着别允,見人來了,連忙開門将人迎了進去。
要不怎麼說,人活着就靠一口氣,氣散人頹。
如今瑾夫人這口氣,好歹是在慢慢往回攢。精神氣回來了,整個人便眼見地精神煥發。
她聽見動靜,出房門來迎。
二人與她進屋,傅莽順手把食盒遞給婢女,别允趁這空當與瑾夫人使眼色,看,我給你将人帶過來了。
“卑職傅莽,給瑾夫人請安”!
瑾夫人望一眼别允,又看向傅莽道:“什麼夫人不夫人的,我現在,就是個廢人。況且,我聽說你與阿允有婚約,我與阿允親厚,看你也十分面善,日後,你便不必與我如此客套。”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别允還沒從自己被賜婚的恍惚中走出來,每每聽到旁人講起,心下都為之悸動。
賜婚的另外一位主人公,倒是跟沒事兒人呢,笑嘻嘻地應和。
“如此也很好,貌似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已嫁了。”她笑着與别允說道。
可是馬上,她又笑不出來了,因她看到傅莽那張笑臉,便回憶起自己那個早夭的兒子。
突然間,她又似想起些什麼。
都說,外甥肖舅,昔年母親未亡時,常與自己說起,舅舅名下有一女,打小随舅舅養在邊疆,不喜書畫,唯愛習武。
若是那位表姐有個孩子。
興許?會不會?
想到此處,她迫不及待地問傅莽道:“不知,世子家中父母可還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