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餅太幹,她吃得又急,嗆得她劇烈咳嗽起來。
“還不快給她拿水?她若嗆死,皆是你們的罪過。”
獄卒聽令,忙出去端水。
别允才不管這是哪裡的水,又什麼樣的碗裝的,她接過來,咕咚咕咚地小口喝着。
然後,就着剩下的水,慢條斯理地吃完整張餅。
她坐在地上,與皇後隔着欄杆對視,眼神幽若深不見底的寒潭。
“幹嘛這麼看我?我對你已經算不錯了。畢竟,那些人的下場,你不是知道嗎?”皇後說這話時,臉上還噙着笑。
她覺得,現在的别允,才真正像籠中雀,卑賤地嗟食,任她挑逗。
别允腹中還餓着,但比起先前,已好過太多。她不知想起什麼好笑的事,眉眼彎彎,看向百裡皇後。
“舅母,有一件事情,困惑阿允許久,總歸也逃不出您的掌心了,舅母為我解解惑,可好?”她問。
皇後上下打量她一番,而後正色道:“說。”
“舅母,有沒有愛過人?”
别允轉身,仰躺在一旁的稻草堆上。
“天地廣闊,少年情長。像舅母這樣生來尊貴的人,有沒有什麼憾事呢?”
女子聲音清淺,勾起皇後一段段嬉笑怒罵的往事。
遺憾嗎?皇後想着。
年近不惑,她确實常常想起往事。
人們都說,隻有上了年級的人,才會經常回憶以前的事情。因為前路盡了,隻有往事可追。
“說我做什麼,不如說說你那個好郎君。”皇後不願被她牽着鼻子走,打岔道。
别允欣然接下這個話茬。
“傅莽?他也沒什麼好說的。若非要說,他今日應是去搜府了吧。”
“你猜,他是先找你呢,還是先辦事?”
“無所謂,我不在意!”她臉上笑着,眼中盡是淡然與無謂。
“你倒豁達,不枉我常要清和與你好好學一學。就是不知,是真不在意,還是裝不在意!”
皇後從容地飲着茶,時不時擡眼與她聊上兩句,若非此地是牢獄,這一幕不知有多和諧。
清和嗎?
别允忽然想起,不知清和現在在做什麼?
她不知,早在皇後被下獄時,便有口谕同時送到安樂宮,要清和公主禁足一月,名曰修身養性。
清和急得在宮裡轉圈圈,然聖上金口玉言,百米之内,不得有一絲流言蜚語。
她便隻能幹等着。
另一頭,傅莽策馬往大牢趕,卻在行至半路,被太子府上的幕僚叫走。
萬春園後院,傅莽拱手道:“微臣怠惰,不知太子何時歸府,自請責罰。”
太子王翼當即快步至他身前,扶着他的手擡起。
“快些起來,你我之間,何須如此!”
傅莽順着力道起身,見屋中除了太子,還有将來的太子妃孟氏朝顔,而她的身旁,竟站着一個熟人,是瑾夫人。
可她,不該在長公主府嗎?
再一想,這會面的地點為何恰好是她的萬春園,難道,這也是她的計策?
他如是想着,可當着一衆的面,他不好問。
時間緊迫,好在太子主動問起。
太子問道:“相府西園,有挖出什麼嗎?”
“還未。”他答。
“那我阿允姊姊,找到了嗎?”太子抓着傅莽的胳膊問他,眼神懇切,關切之情不言而喻。
“也沒有。”他搖搖頭。
太子眼神瞬間黯淡,手臂失力,慢慢脫垂下來。
這時,一旁的孟娘子說話了。
“今早嬸嬸來我府門前,與我說百裡丞相将清平公主抓走了,求我幫一幫她”,她看着瑾夫人,說道,“我本還不信,隻說讓她随我一道來求求太子。如今看來,這事竟是真的?”
瑾夫人眼含熱淚,重重點頭。
“公主深夜擔憂獄中的皇後,故而去探望,誰知竟是有去無還。”
傅莽見瑾夫人這樣,便知此間并非别允的計謀。
難道說,她這一行,竟是未給自己留下任何後路?
他心裡忽然好痛,像是被揪住了攥緊了,痛得上不來氣。
“那怎麼辦,她孤零零一個女子,那狗東西究竟會将她弄到哪裡去?”
屋中之人無不垂頭喪氣。
忽而,太子怒問道:“相府查過了嗎?一磚一瓦,都查過了嗎?”
傅莽陰沉回他:“我親自帶人去搜的。”
如此,太子再不言。
傅莽的為人,他再清楚不過,倘若連他都找不到,要麼藏得十分之深,要麼,就是真的沒有。
“昔日,音音邀我去府上,途徑相府書房時,曾在那後面見到一片齊人高的蓮花,我甚為驚。”孟娘子适時出聲,衆人均看向她。
聽她繼續道:“音音笑我沒見過世面,說那池子的花養得極好,她幼時與人躲貓貓不慎掉入池中,還好當時丞相就在不遠處,再後來,家中就不允她去書房附近了。”
說完,她将目光投向傅莽道:“不知世子今日搜查時,可曾見到那蓮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