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息的功夫,隊伍已經在門口集合完畢,隻待别允上車,馬上就出發。
婦人送别允往門口去,隊伍裡的年輕人紛紛與婦人揮手,或告别或緻謝。
“阿姊,有緣再會!”
“阿姊,好好照顧自己!”
“阿姊,這幾日多謝阿姊照拂,再會!”
婦人看着這一群人,烏泱泱地來,又烏泱泱地離開,一股無名的傷感湧上心頭。
别允正要上馬車,左手忽然被人拽住。她回頭看,是那位阿姊。
她轉過身,不解地問道:“阿姊?”
婦人深吸一口氣,像是做了什麼十分重大的決定,眼神堅定地仰望着别允,朗聲問道:“妹子,能不能,讓我跟你們一起走?”
别允訝然,微微側臉,用餘光和傅莽交流。
你怎麼看?她問。
傅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靜靜回看着她。
他想,前面不知還會遇上什麼樣的困難,若再遇匪徒,或是又逢前日那樣的氣候,豈不是讓阿姊白白跟着他們受罪?
他不明白阿姊為什麼要離家,别允也不知道,所以她直接問出口。
“這樣的氣候,阿姊為何要離家?”
婦人說:“我男人也去你們那邊救災了,家裡就我一人,上沒有老娘,下沒有孩子,待着也怪無聊,我就想跟着你們搭個便車,去那邊還能幫上點忙。”
别允又瞥一眼傅莽,見他輕輕點了一下頭,才對婦人說:“既然這樣,阿姊跟着我們也好,我們人多,遇到什麼事情,還能互相有個照應。”
見狀,隊伍中人都露出笑臉,以示歡迎。
紫苑催促婦人道:“阿姊,我們等你,你快去收拾行李呀。”
婦人朗聲笑道:“我這人就是最重要的行李,都收拾妥啦!”
“那羹湯呢?”紫苑心想,燒都燒了,不喝也挺浪費的,喝了還得收拾好,不然竈上都得生蟲。
“無事”,婦人擺擺手,朝旁邊院中喊道,“三娘,我出趟門,幫我看着點家裡。竈上熬了一鍋湯,給大家夥分分。”
旁邊院中即時傳來一聲爽朗的女聲,“好嘞”。
婦人一挑眉道:“妥了,走吧!”
衆人被這份豪爽逗得哈哈哈大笑,紫苑伸手将婦人拉上馬車,隊伍重新踏回這泥濘的征途。
車馬不停歇,官道上行了兩日,于第三日直抵雲夢縣。馬蹄經過那刻着‘雲夢’的石碑時,天上又落起六出飛花。
左邊的簾子被打起,露出婦人新奇的面孔。
“這就是雲夢啊,我這輩子,還是第一回出遠門呢,原來雲夢就是這個樣子。”婦人貼在窗邊,看天看地,看路邊的枯樹,無一處不有趣。
“幺娘,這還沒進城裡呢,雲夢城裡好玩兒的更多。”紫苑提起雲夢,頗有幾分得意洋洋。
幺娘這稱呼,是婦人主動與她們提起的,說她家中隻她一個女兒,為顯人丁興旺,阿翁就給她了幺兒這麼個名。
别允也說:“回頭,紫苑帶幺娘在城中四處逛逛,既然幺娘來了,一定要讓我們好好盡一下地主之誼。”
幺娘笑得開心,連連應好,又轉頭往外面看去。
“咦?”幺娘疑惑出聲。
二人問道:“怎麼了?”
就見幺娘不知受了什麼驚吓,“哎呀”一聲,竟直接滑坐在地,吓得面色蒼白。
别允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即側身,想去掀簾,卻被幺娘揚手扣住。
“别看!聽姐的,别看。”幺娘面色難看得很,左手捂着臉,一陣一陣地幹嘔。
紫苑忙半蹲下身,問她:“怎麼了,幺娘,外面到底有什麼?”
可幺娘已經說不出話,隻捂着嘴,一個勁地搖頭。
這時,車外也傳來陣陣幹嘔聲,接着,一股濃烈的腥臭混合着腐爛發酵的氣息,從四面八方的縫隙鑽入車内。
别允和紫苑忙擡起衣袖捂住臉,屏住呼吸。
揮鞭聲響起,馬兒的嘶鳴劃破長空,馬車加快速度帶着她們離開這奇臭無比的地方。
直到跑出很遠,幾人才将袖子放下,打開車簾,一股腦地伏倒在車前,大口大口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