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庭樾一時語怔，倒是真花時間思考了一番。片刻摸摸鼻骨，回答，“一點點，不過我喜歡體驗不同的感覺。”
他頓了頓，反問，“你呢，是因為不習慣才覺淺麼？”
“不。”女人阖上眼睛，手臂下意識将他的抱得更緊，“其實我很怕一個人睡。”
她嗓音輕得像夢呓。
“婳柔坊那麼大，他們下班後就隻剩我一個人，哪裡都黑黑的。”
“謝謝你陪我。其實……我很安心。”
外頭的雨像是停了，順着屋檐滴滴答答地落到心裡。男人同樣閉上眼睛。
“大概，我也是。”
不知道她聽沒聽到。
……
第二天迷迷糊糊醒得時候，明婳側卧在床上，背對着商庭樾，依舊保持腦袋枕着他手腕的姿勢。
等完全醒了，清晰感受到身旁包圍着的一團熱氣，才恍惚意識到什麼。于是破罐破摔地轉過身，仰頭露出晨起的第一抹笑，“早。”
商庭樾應該醒了好一會了，聞言“恩”了聲，也低頭看她，嗓音帶着晨起的沙啞。
屋裡暗，角度刁鑽，可他的臉實在立體，所以即使以這種角度，映入眼簾的依舊是濃墨重彩的俊美面孔。
她咽了咽口水，伸手夠他的腰，道，“我想坐起來。”
“還早，不多睡會麼？”
明婳搖頭。
男人尊重她，手臂肌肉一收，便把人抱坐起來。
“幾點了？”
“七點一刻。”
“哦。”她揉了揉眼，又問，“那你什麼時候醒得？”
“六點。”
“怎麼那麼早……”
“習慣了。”他有問必答，卻輕描淡寫。說完将她濃密遮臉的頭發往後攏了攏，認真觀察起她臉上的每處五官。半晌舒着眉頭道，“臉色好些了，還疼麼？”
她眸色微動，愣了下才說，“不疼了。”
他半信半疑，又求知欲旺盛。所以在她回答完畢後，關懷的手探進睡裙，目的明确地來到那片盛開着芙蓉花的肌膚上。
掌心輕覆，溫熱有力的觸感像過電般蔓延全身。女人“呀”了聲，控制不住地瑟縮着，抓着他小臂的手微微收緊。
“是沒昨晚冰了。”
他一本正經。
明婳眼尾濕了，紅着臉嗔，“那你、拿出來。”
她的話讓人有歧義，尤其對晨起的正常男人來說。于是那抹溫度緩慢遊移，形容暧昧地覆住兩團豐盈的柔軟。
“不急，給你捂一捂。”
“……你捂的哪裡？别有用心！”
商庭樾淺淺勾唇，“放心，不做什麼。我又不是禽獸，你身子不方便忍就是了。隻是我這周末要去榕市出差，上午十點的飛機，待會就要出發。”
“抱歉，又不能好好陪你了。”
明婳抿了抿唇，沒說話。
“等下喬昂會過來。”
他垂眸凝視她看不出情緒的臉，心也跟着跳了下，頓了頓，解釋，“過來送衣服，順便送我們的早飯。”
“你這個時候身子虛，需要滋補氣血。所以這幾天一日三餐都會有人送過來。”
“不用這麼麻煩。”她終于肯說話了，仰頭望着他笑，“食堂都是現成的，很方便。”
男人眉心閃過一抹失落，唇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她的發絲，“我知道，隻是我瞧你有體寒的症狀，最好吃點藥膳調理調理。”
他的話不容拒絕，實則害怕被拒絕。
她一舉一動都在與自己劃清界限，即使兩人身體還在缱绻纏綿。
可能出于占有欲。
商庭樾偏偏不想叫她心安理得。
明婳無法，他手還在自己肌膚上霸占着，隻能應下來。
于是有一學一，也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畫圈，“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概周一。”
他回答，繼而補充，“會盡快。”
女人笑了。笑得時候眼尾揚起，紅色淚痣在蕖白的臉上閃爍着妖異的光芒。
“沒有催你。”她勾手抱住他脖頸，覆在他耳畔輕輕道，“你忙你的，商總案牍勞形，我可不敢耽誤你日理萬機。”
“是沒耽誤。”
男人偏頭一嗤，眉心氤出幾分羁野的性感性感來，“不然整個周末都不夠。”
“……”
“我發現你是越來越壞了。”
他散漫笑了，緩緩撤出手，又将掌心餘溫覆在她臉上，摩挲起她滑膩的臉頰。
四目相對間，流波婉轉，誰也沒說話。直到明婳裸露在外的手臂因清晨冷氣泛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才出聲打破這方靜谧的拉扯。
“我要起了。”
“再睡會兒吧。”
“不了。”女人搖頭。
“《東方·匠心》的活該趕一趕了。而且周一有專訪，我要看稿子準備準備。”
“吃得消麼。”商庭樾将她塞進被子裡，“不行的話可以推後，我和李文緒說。”
“才不要。”她戳他胸口，撩唇笑得十分明媚，“商先生以公謀私，恐怕有違你冷面閻羅的稱号吧？”
“我怎麼覺得你很喜歡我這個外号？”
“很可愛不是嗎？”她認真地看着他。
他難得語塞，“還是芙芙比較可愛。”
“……”
*
收拾好不過八點，喬昂辛勤勞作的電話便打到了男人正在充電的手機上。
商庭樾撂下電話便要出門拿，吧台煮茶的明婳及時截住了他。
雖然男人不怒自威，也不在乎穿着不合适的睡衣睡褲在下屬面前晃蕩。但如此大搖大擺的行徑實在有違明婳奉行多年的低調原則。
于是斟了杯竹葉青，囑咐他一聞二嘗三回味，好好享受茶香。然後挽起頭發，披上外套，确定衣着整齊了才走出去。
清杳居的碧紗門從裡面打開四扇，正好能看見喬昂此時的方位。
他正一身西裝革履地于廊下逗鳥呢。
雨停了，晨光熹微。滿園秋色兮兮，一碧如洗。
明婳走到他面前，沾染一路槐香，很客氣地與他打招呼，“喬總助，早。”
“早！明老闆！”
他稍息立正，随即九十度鞠躬将手裡的袋子遞給她，大義凜然道，“這是商總吩咐送來的衣服和早飯，麻煩您轉交。”
“辛苦了。”女人接過來，“喬總助吃過早飯了嗎？”
“吃了！”
她點頭，“那喬總助是要和商先生一起出差嗎？”
“是。”
“哦。那你不妨移步到雅暨堂稍等片刻，商先生他大概等一等才能出發。”
“不急不急！”男人咧着僵硬的笑，自覺推開雅暨堂的門，飛身閃了進去。
其實從早起收到大BOSS的訊息開始，喬昂便是這樣一幅震驚又痛心的表情了。
打破腦袋都想不到，自家老闆昨晚抛下一衆大佬和自己與司機的兩顆真心，竟是巴巴趕來陪明老闆了！
不僅風雨無阻，還過夜留宿。
春宵良度後更大言不慚地讓助理來送衣服！這和古代沉湎美色的君王有什麼分别？
以前蘇小姐在的時候從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兒，他悻悻地想。
這廂正捧着下巴發呆，兜裡的手機突然傳來一聲震動。他掏出來一看，是昨晚派出去保護羅玫玫的保镖傳來的消息。
【人在醫院，已脫離危險。】
“啧。”喬昂自言自語地感歎一聲，回知道了，随即截圖分享給盛祁澤。
【快給boss磕一個吧！】
【卧槽！】
【你怎麼起這麼早？秒回啊！】
【預備相親！】
【6。】
【你們出發了？】
【沒。】
【知海聽墅離機場遠着呢，還不抓緊！】
【「位置」浦邺區·婳柔坊】
卧槽？！
盛家清晨的餐桌上，盛祁澤拍案而起，大叫，“什麼情況這是！”
“什麼什麼情況？”
盛家老爺夫人被兒子突如其來的發癫吓了一跳，雙雙捂着胸口痛心疾首，“齊家那丫頭也放你鴿子了？
男人嘴角頓時一抽，“能别把你們兒子想得那麼凄慘嗎？”
他邊說邊坐了下來，“不是我，是你們從小誇到大的萬年鐵樹開花了。靠，這狗真不夠兄弟，悶不做聲地就把事辦了。”
“辦什麼事兒？”
“終身大事呗。”
“不可能，我們怎麼沒得到消息？”
“嘿，愛信不信！”
老兩口面面相觑，平複一番後勉強相信了在相親道路上屢戰屢敗的兒子。盛母喝了口粥壓驚，“庭樾真找着對象了？”
“誰知道呢。”盛祁澤哼哼笑，反而打起啞迷來，一口一個包子塞嘴裡，“反正你别操心他。他又不怕找不着好對象。誰都跟我似的，大好青年被你們搞得像打折促銷。”
“怎麼能不操心的呀！”盛母表情嚴肅地拿筷子敲了敲他的頭，“前兒個，就老李家孫子滿月酒那次，我和庭樾的幾個舅媽坐一桌還聊起這事呢。”
“秦家老太爺老夫人統共就這一個親外孫，金疙瘩似的疼着，天天在家裡念叨着庭樾的婚事。老夫人可是跟她們放話了，外甥的終身大事一天不成，秦家幾個親孫子親孫女就沒有彩禮嫁妝！她們也正千挑萬選着，說我這邊頭緒多，煩我多幫着留心呢！”
“哎呀，老人家成天沒事兒幹，可不揪着子女搞事情。”
男人不以為然道，“上次我去他們家吃飯，秦老太爺在飯桌上不也催了？庭樾當場就說忙沒時間，過兩年再說，兩位老人家不照樣樂呵呵地同意了。”
“那能一樣麼！”
盛父抖了兩下報紙，厲聲訓斥，“當着小輩的面自然不讓你們煩心，私下不知道有多操勞！庭樾他媽走了，他爸又是那個德行，他的事秦家不管誰管？”
“你要能像你兩個哥哥一樣懂事有出息，你老子我也不樂意管你！”
“可你放着家裡生意不做，偏偏跑到娛樂圈和明星混一起！我告訴你，趕緊趁早把婚結了，省得哪天帶回來個不像樣什麼模特戲子，把咱老盛家的臉丢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