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一塊沉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壓在李家小院上空,沒有一絲月光透進來,仿佛連老天爺都不忍直視這屋内彌漫的壓抑與哀愁。
屋内,昏黃的燭火在風中搖曳不定,豆大的火苗跳躍着,将李柔和李中科的身影映在斑駁的牆壁上,影影綽綽,宛如鬼魅。
李柔緊咬下唇,嘴唇都快被咬出血印來,她的雙手握拳,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身子微微顫抖,胸脯劇烈起伏,顯然是氣得不輕。一雙杏眼圓睜,死死地瞪着李中科,眼中的怒火仿佛能将他瞬間點燃。
“哥,你看看咱們家現在都成什麼樣了!”李柔終于忍不住,率先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尖銳而帶着哭腔,在寂靜的屋子裡回蕩,“酒館一關,家裡連口吃的都快沒了,這日子還怎麼過啊?”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石子,狠狠砸向李中科。
李中科眉頭緊鎖,滿臉疲憊與憔悴,胡子拉碴,頭發蓬亂,幾日來的焦慮與困苦讓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他無力地擡起手,揉了揉太陽穴,試圖緩解一下頭疼,聲音沙啞低沉:“柔兒,我知道,我這不也在想辦法嘛。你以為我心裡好受?”
“想辦法?從酒館關門到現在,你天天把自己關在屋裡,想出什麼辦法了?”李柔根本不給李中科喘息的機會,一步跨上前,雙手叉腰,氣勢洶洶地質問:
“就為了你那點可憐的名聲,把酒館給關了,現在可好,全家人都跟着挨餓,你對得起死去的爹娘嗎?”說着說着,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順着臉頰簌簌滾落,在燭光下閃爍着晶瑩的光。
李中科被妹妹這一頓搶白,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心中既愧疚又惱火。他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幾句,卻發現喉嚨幹澀,發不出半點聲音。
愣了片刻,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可語氣卻不自覺地強硬起來:“柔兒,你懂什麼!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家的将來着想?要是我的名聲一直這麼壞下去,以後還怎麼在這鎮上立足?還怎麼給你找個好婆家?”
“好婆家?”李柔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仰頭大笑起來,笑聲中卻飽含着無盡的悲涼。
“哥,你看看咱們現在,窮得叮當響,飯都吃不飽,還有什麼資格談好婆家?再說了,你為了你的名聲,犧牲全家的利益,這就是你所謂的為咱們家着想?”
兩人越吵越激烈,情緒都像脫缰的野馬,完全失控。李柔心中的委屈、憤怒與失望交織在一起,如洶湧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沖擊着她的理智。
她一邊哭一邊大聲數落着李中科的不是,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利刃,刺向李中科的心。
李中科也被徹底激怒了,他的雙眼布滿血絲,額頭上青筋暴起,像是一頭被困住的猛獸,作最後的掙紮。
“夠了!柔兒,你别再無理取鬧了!”他怒吼一聲,揚起手,作勢要打李柔。
李柔見狀,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恐,但很快,那絲驚恐就被更濃烈的憤怒所取代。
她倔強地揚起下巴,毫不畏懼地直視李中科的眼睛:“你打啊!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反正這日子我也過不下去了!”
李中科的手在空中僵住了,他望着妹妹那淚流滿面、卻又倔強無比的臉,心中一痛,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他怎麼舍得打自己唯一的親妹妹呢?可此刻,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如同鴻溝,難以跨越。
李柔還在不停地哭泣,身體因為情緒激動而劇烈顫抖。她邊哭邊說:“哥,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可現在……現在我才發現,你是如此自私、無能!”
這句話像一顆重磅炸彈,徹底炸碎了李中科最後的自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身體晃了晃,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柔,嘴唇顫抖着,半晌才憋出一句話:“柔兒,你……你怎麼能這麼說我?”
李柔此時已經完全陷入了情緒的深淵,根本聽不進李中科的話。她隻覺得滿心的痛苦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于是,她不顧一切地伸手,用力推了李中科一把。
“你走開!我不想再看到你!”李柔哭喊着。
李中科根本沒有防備,腳下一個踉跄,身體向後仰去。“啊!”他發出一聲慘叫,整個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隻聽“咔嚓”一聲,像是骨頭斷裂的聲音,緊接着,李中科抱着左腿,在地上翻滾起來,臉上滿是痛苦的神情,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浸濕了他淩亂的頭發。
“哥!”李柔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呆了,她的哭聲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驚恐地看着地上痛苦掙紮的李中科,一時不知所措。
過了好一會兒,李柔才回過神來,她慌亂地跑過去,蹲下身子,顫抖着雙手想去扶李中科,聲音帶着哭腔:“哥,你怎麼樣?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中科疼得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他狠狠地瞪了李柔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痛苦、憤怒與失望:“柔兒,你……你這是要害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