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來,面前的村夫脾氣是古怪了點,但其單純的言語、直白執拗的怒罵,卻莫名令他感到心口微微酸澀和疼惜....他并不願因自己而牽連這般坦蕩純真的人。
可沒等諸骁說完話,肅長琴就用手托起了他的下颌。
“狼君的這雙眼睛,不能讓旁人看到。”
天帝癡癡地盯着他灰藍色的眼,随後從衣袖裡取出一塊黑色的布巾,像纏繞情絲似的,用黑布條蒙住了狼王的雙目。
又來了....!那股如熱潮般的癢意,諸骁的喉結一動,暗暗握緊了雙拳。
“我說的話,你沒聽見麼?”他沉聲質問,加重了語氣。
“聽到了,你别管,這村子裡也沒人敢管我的事。”肅長琴看他正看的癡迷,就心不在焉的回道。
諸骁的長相疏朗俊美,眉宇間既有狼族的悍,又有成年男子的沉穩,此時被黑布蒙上眼,咽喉随喘息聲一起一伏,更襯出他禁欲鐵血的氣質,讓天帝根本移不開眼。
諸骁被他噎的面色發黑,覺得自己莫不是招上了一個村霸?
“你知不知道妖很危險,我随時都會咬....”
“這狼耳不好遮擋,你收起來吧,還能收起來麼?”
一句“随時都會咬死你”還沒出口,肅長琴就又盯上了他黑發間的狼耳,輕聲詢問道。
諸骁頓時漲紅了臉,有些窘迫地低下頭,輕咳兩聲道:“我....可以試試。”
說完他就屏住呼吸,嘗試着凝聚妖力變回人形。
但不論他多用力,那一對狼耳也隻泛了泛幽藍色的光,而後還是紋絲不動,像标兵一樣豎在他的頭頂。
“不行....眼下我妖力盡失,沒有辦法完全回到人形。”察覺到自己失去了妖力,諸骁捏緊右拳,挫敗地砸向地面。
“....是嗎?我來幫你。”凝視着他藍灰色、毛絨絨的狼耳,天帝的心化成了一灘春水,淩厲的金曈裡也蓄滿溫柔。
你能怎麼幫?諸骁剛要問他,就感到有什麼東西在戳自己的耳朵。
“你,你幹什麼——?!”
公狼的耳朵極其敏感,象征着絕對的威嚴和地位,就算是最親昵的伴侶都不得觸碰,而眼下狼王竟在這荒山野嶺被一個村夫摸耳朵,這令諸骁覺得冒犯和惱怒。
他皺起眉,正想推開對方,卻聽琴天用正經的口吻道:“我幫你把它收回去。”
諸骁快被他氣的嘔血,這個村夫,不知是傻還是真不怕死?對着一個滿口獠牙的狼妖,竟敢這樣親密大膽,于是他憋着氣,冷聲道:
“你再碰下去,我便不客氣了....”
肅長琴驕橫的很,知道此刻的狼王是色厲内荏,也就完全不管他說什麼,隻伸出纖長的手指,像逗弄小狗一樣戳了戳對方的耳尖,又摸一摸狼毛。
諸骁被他摸的又癢又火,前額的青筋猛然跳動兩下,已經處在爆發的邊緣。
“看吧,收回去了,這樣就不會被人發現了。”
就在這時,他的耳邊忽然傳來琴天沙啞的聲音,諸骁愣了愣,這才察覺自己的狼耳竟在對方的觸摸中不知不覺地縮了回去。
“你,這怎麼可能?”他難掩心中的詫異之情。
肅長琴拍了拍手掌,得意道:“你的耳朵對我有反應,當然有可能。”
“你....”
“好了,都三更天了,狼君不累嗎?還是快些到床榻上就寝吧。”
見諸骁滿臉困惑屈辱的樣子,肅長琴不和他争辯,而是從他身上站起來,走到床邊,脫掉粗糙的布衣,攏住一頭鴉色的長發,躺進了床褥裡。
“我不會再睡你的床。”聽聞他的邀請,諸骁的眉心一跳,拒絕道。
肅長琴心底一沉,立刻咬着牙問他:“為什麼?”
“你是人,我是妖,人妖殊途,還是不要太親近為好。”
說着,諸骁就摸了摸地面,整理好衣襟,背對着他窩卧倒在床邊。
瞧着他正兒八經避開自己的模樣,肅長琴輕蹙眉頭,發現自己居然找不出半句反駁他的話。
諸骁說的沒錯,現在的他隻是一個村夫,怎麼能無所畏懼的和狼妖同床共枕呢?
這麼想想,天帝輕輕眯起雙眸,内心一陣煎熬煩躁。
此時,散發着熒光的小燈靈從地面升起來,飛到肅長琴眼前。
“了了,他不肯跟朕睡,你說朕該怎麼辦?”肅長琴回過神,用密音沉聲道。
“唔....陛下讓我想想。”了了甩動着尾巴,眨眨眼後,忽然道:“有了!陛下等等,我去去就來!”
說罷,小燈靈就興高采烈地飛出了茅草屋。
這小東西,古靈精怪的不知要搞什麼鬼....望着它離去的光影,肅長琴默然歎息,隻當它是出去調皮了,便不予理會,閉上雙眸準備入睡。
茅草屋裡很靜,靜的像快要熄滅的篝火。
不知過了多久,天帝突然聽見身邊有悉悉索索的聲響,他睜開眼,便見一隻黑灰色的蜘蛛正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