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錦諾微微颔首,帶着毛飛飛轉身離開,黃忠仁看着他們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喃喃自語道:“三公主,您遲早是我的……”
等遠離了黃忠仁的視線,毛飛飛悄悄松了口氣。
白錦諾注意到毛飛飛的異樣,面上笑意溫婉,仿若春日暖陽,輕聲軟語地安撫道:“姑娘别怕,那黃使臣的脾性,本宮心裡有數,雖說行徑有些不端、是個好色之徒,但這皇宮禁地,規矩森嚴,量他也沒那個膽子肆意妄為”
毛飛飛心頭一暖,剛要開口緻謝,話到嘴邊卻猛地刹住。對了,自己現下扮的可是啞女,不能言語!他忙扯出一抹笑意,搖了搖頭,修長的手指輕點自己的嘴唇,無聲地示意。
突然毛飛飛想起來自己剛剛好像失去一個去接近黃忠仁的機會,忽然有些懊悔,但不管怎麼說白錦諾好心幫了自己,自己也不能去埋怨人家什麼。
白錦諾瞧出毛飛飛的情緒變化,聰慧如她,略一思量便猜到幾分緣由,輕聲道:“姑娘好像心事,你要是信得過本宮,不妨以紙筆相告,雖說本宮能幫的有限,但在這皇宮之中,到底多些照應”說着,便命身旁侍女取來筆墨紙硯。
毛飛飛聞言,雖然很感激白錦諾,但徐钰奎跟自己說過,這件事不能輕易透露,誰都不能告訴。
毛飛飛心間一番掙紮,最終咬了咬牙,輕輕搖了搖頭,毛飛飛伸手拿過毛筆,筆尖簌簌,幾行清秀小字現于紙上:“多謝公主殿下美意,民女隻是與自家主子分離太久,怕主子憂心挂念,還望公主恕罪”
毛飛飛寫完雙手遞給白錦諾,白錦諾看到後,雖猜到毛飛飛有所目的,不過她并未點破,隻唇畔上揚,露出一抹溫和笑意:“那好吧,本宮親自送你過去,以免有人再盯着上”
毛飛飛垂眸,稍作思考,眼下情形,跟着她去大殿确實穩妥,于是便默默颔首,斂了斂裙擺,随着白錦諾一道往大殿方向而去。
暗處的黎和安見狀也連忙偷偷跟了上去。
同時玉鶴洐這邊跟身為暗衛首領的石亦安接應上,二人碰面,僅是目光交彙,便心領神會,當即無聲而動,檢查裝備、部署暗哨,一系列準備工作有條不紊地迅速鋪開,靜候随時可能突發的狀況。
而徐钰奎這邊才剛費盡心力,從一衆達官貴人的寒暄客套裡脫身,他暗自松了口氣,還沒來得及緩神,就瞧見小皇子白君熙去而複返。
這小家夥前腳剛走,這會兒竟然被刑鸢鸢用綁在他手腕上的紅紗長條,像牽風筝似的給拽了回來。
白君熙眼眶泛紅,腮幫子鼓鼓的,滿心不情願,腳下趔趄着,被刑鸢鸢一路拖着走,嘴裡還不住嘟囔、哭鬧着:“我不管,我要皇姐姐!柳姐姐不來就算了,為什麼皇姐姐也不來!我要我的皇姐姐,就算沒有皇姐姐,沒了皇姐姐,飛飛哥來也行啊!飛飛哥人可好啦,模樣還俊得很,我今兒個非得見到他不可!”
刑鸢鸢身為玉鶴衍麾下的副将,行事風格卻與旁人預想的大相徑庭,她沒有那種咄咄逼人的強勢做派,平日裡待人溫和,一笑起來眉眼彎彎,活脫脫就是鄰家親切友善的大姐姐模樣。
但可千萬别被這表象誤導,真要觸及底線、碰上事兒了,她骨子裡的果敢堅毅便會顯露無遺,絕不是任人拿捏、好欺負的主兒。
刑鸢鸢被白君熙這一連串高分貝的哭鬧攪得滿心無奈,隻覺太陽穴突突直跳。
周遭達官貴人的目光紛紛投來,帶着或訝異、或哂笑的意味,她卻全然顧不上理會那些竊竊私語了。
她輕歎了口氣,刑鸢鸢秀麗的面龐上滿是愁苦之色,無奈哄勸道:“小皇子呀,您打心底厭煩那些繁文缛節、拘束禮節,公主殿下心疼您,特意去幫您應付那些難纏的大人了,這會兒實在脫不開身,至于您念叨的毛飛飛,屬下連這人的面兒都沒見過呢,您不過才見了人家一次,怎就一口咬定他好得不得了,還非他不可了?”
白君熙一聽這話,小臉瞬間漲得通紅,眼看着就要往地上躺去打滾耍賴,拔高了音量哭鬧道:“我才不管這些!飛飛哥長得那般好看,眉眼如畫的,光看着就招人喜歡,性格指定也是極好的!我今兒個是非要他不可!柳姐姐不來陪我,皇姐姐也不見蹤影,要是飛飛哥再不來,這生辰宴還有什麼意思,我不管!”
刑鸢鸢被白君熙這通哭鬧攪得頭疼,纖手無奈地扶上額頭,輕輕揉按,臉上滿是苦笑與無奈:“小皇子啊,您如今都滿 16 歲了,已經是個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可不能再像兒時那般任性胡鬧,您瞧瞧,這四下裡那麼多雙眼睛看着呢,賓客雲集、達官顯貴齊聚一堂,要是傳出去,說您在生辰宴上哭鬧不休、滿地打滾,多有損您的尊貴形象啊,往後啊,您行事得穩重些,也是時候擔起皇子該有的風範,真正長大了”
白君熙此刻全然聽不進勸,眼眶泛紅,腮幫子鼓鼓的,滿臉寫着倔強與任性。在他心裡,自小就被父皇、皇姐、皇兄捧在掌心,受盡寵溺,這皇宮上下,誰見了他不得讓三分?哪會把什麼形象、規矩放在眼裡。
當下,白君熙哭鬧的動靜愈發大了,努力想要掙脫捆在自己身上的紅紗,宣洩着滿心的委屈與不滿:“我才不管這些!從小到大,父皇最疼我,我說什麼就是什麼,隻要我樂意,讓父皇斬了那些嚼舌根的也不過一句話的事兒!誰敢數落我,我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刑鸢鸢滿心無奈,像是被難纏的孩童磨去了所有耐心,隻能輕歎一聲,手上稍稍使力,繼續攥緊紅紗長條,拖着耍賴的白君熙往前行去,邊拖邊說:“行嘞,您接着鬧吧,可就算您把嗓子哭啞了,公主殿下這會兒也抽不開身過來”
白君熙哪肯乖乖就範,小臉漲得通紅,鉚足了勁兒掙紮,雙腳在地上亂蹬,氣急敗壞地嚷嚷:“刑鸢鸢!你趕緊放開本皇子,再這般放肆,小心我禀明父皇,斬了你!”
刑鸢鸢被白君熙這副蠻不講理的模樣鬧得徹底沒了脾氣,翻了個白眼,随口敷衍道:“行行行,您快去請陛下斬了我吧,最好明日天一亮,就把我的腦袋給剁咯,也落個清淨”
白君熙一聽這話,氣焰瞬間矮了半截,像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來,小聲嘟囔着,還不忘給自己找台階:“切,我可不是那等小氣巴拉的人,就饒你這一回,算你命大”
刑鸢鸢看着白君熙這孩子氣的模樣,無奈地扯出一抹笑意,順勢哄道:“是是是,咱們小皇子寬宏大量,心地最好了”
徐钰奎在一旁将這場鬧劇盡收眼底,憋了許久的笑意終于憋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
他快步走到兩人身前,打趣道:“刑将軍,這是咋回事啊?小皇子犯了啥錯,竟被您拿紅紗給綁起來了,平日裡可少見呐”
刑鸢鸢瞥了眼還在一旁賭氣的白君熙,重重地歎了口氣,滿臉無奈地解釋:“唉,還不是因為柳姑娘外出跑生意去了,三公主眼下又忙着幫小皇子應付那幫難纏的大人,他倒好,這會兒又一門心思哭着喊着要找一個叫毛飛飛的人,攪得我一個頭兩個大,頭疼死了!”
徐钰奎眼珠子滴溜一轉,狡黠之光一閃而過,顯然是琢磨出了哄人的妙計,順便還能賣他一個人情。
徐钰奎嘴角噙着笑,悠然轉身看向白君熙,故意賣起了關子:“小皇子,說不定啊,臣恰好認識你心心念念的那個毛飛飛呢”
白君熙眼睛驟亮,仿若暗夜裡燃起的兩簇火苗,急切問道:“真的?你當真認識?”
徐钰奎潇灑地輕搖幾下手中折扇,緩緩打開,扇面一展,平添幾分悠然氣度,不緊不慢道:“那是自然,臣與毛飛飛私交甚笃,關系好着呢”
這一下,白君熙徹底來了精神,猛地掙脫開束縛他的紅紗,三兩下蹦到徐钰奎跟前,仰着腦袋,那雙湛藍如狗狗般澄澈的眼睛滿是期許,巴巴地催道:“那小侯爺快細細講講,趕緊把他叫來!”
徐钰奎收起扇子,擡手摸了摸下巴,臉上佯裝出為難之色:“這個嘛……”
白君熙急得小臉漲紅,雙腳在地上交替跺着,拔高了聲音嚷道:“哎呀,姓徐的你快說呀,大不了我往後答應你一個條件,絕不食言,快講!”
徐钰奎嘴角笑意更深,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皇子,這話可當真?”
“當真!當真!”:白君熙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你快說啊,急死我了!”
徐钰奎順勢俯下身,湊到白君熙耳邊,壓低聲音悄聲道:“實不相瞞,小皇子,你剛剛看見的那位姑娘,其實就是毛飛飛扮的,他現下正在執行機密任務,不得已才着女裝行事,待會兒要是再碰上,你千萬得假裝不認識,萬一走漏風聲緻使身份暴露、任務失敗,毛飛飛可就深陷險境了,沒準兒啊,還會因此惱了你,讨厭你呢,所以,你可得乖乖的,别壞了事”
白君熙先是一驚,嘴巴微張,滿臉錯愕,繼而心頭湧起絲絲歡喜,能知曉毛飛飛下落本就是意外之喜。
可一想到不能與他相認,心裡又空落落的,百般不是滋味,但權衡之下,他哪舍得毛飛飛涉險、因自己起嫌隙,當下咬了咬牙,瞬間像換了個人似的,規規矩矩地坐到一旁,安安靜靜等着,全然沒了方才耍賴哭鬧的模樣。
刑鸢鸢目睹這戲劇性的一幕,滿臉驚愕,下巴都快驚掉了,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隻覺渾身一輕,像是掙脫了枷鎖,徹底解脫了。
她伸手重重地拍了拍徐钰奎的肩膀,長舒一口氣,釋懷地笑道:“小侯爺,雖說不知道你到底跟小皇子嘀咕了些什麼,把這尊小祖宗哄得服服帖帖的,但這份功勞,我記下了,真是多謝你!”
徐钰奎笑着搖搖手,謙遜道:“刑将軍說笑了,小事一樁罷了,既如此,咱們現在就安心等着吧”
刑鸢鸢欣然點頭,就近落了座,等着他們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