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心不解,但素來都聽沈昭甯的吩咐,依言抓了一大把,簡單收拾一番便随她前往望江樓。
望江樓,顧名思義,便是與燕江遙遙相望。
于樓内放眼看去,碧波銜天,黛色綿延,景色之壯麗使得不少文人墨客為之傾倒。
望江樓的東家獨具巧思,更是斥巨資于後園鑿湖,引燕江水入内,名曰燕湖。每年春夏時分,賓客便可泛舟湖上,縱享美景。
望江樓也因此客座滿盈,成了京城最繁華的酒樓之一。
沈昭甯定的雅間剛好位于燕湖之上,隻需坐在窗口便能将底下的風光一覽無餘。
她命蘭心守在門外,獨自踏入房間内。
沈四估計來了有一會兒了,滿桌的菜被他翻得一片狼藉,桌上的酒都空了兩壺。
沈昭甯被他身上惡臭的酒肉味熏得頭疼,繞過他坐在靠窗的位子。
今日,丞相攜家眷遊湖,樓下比平時熱鬧許多。
正合她意,人少了戲唱起來還不好聽呢。
“來這麼晚,老子等你半天了!”沈四塞了滿嘴的肉,一開口便唾沫星子飛濺。
沈昭甯皺了皺眉,不動聲色往後挪些許,語氣涼涼:“臨時有事,耽擱了。”
“錢呢?”沈四抹了把嘴,焦黃的手掌直直伸到沈昭甯面前,她甚至能看到他指甲縫裡灰黑的泥垢。
胃裡頓時湧上一股惡心,她後仰着站起,躲開他的手,反問道:“沈四,其實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死盯着我不放?我何時招惹過你呢?”
她聲音不大,但靠着窗也足夠讓隔壁房間的客人聽個大差不差。
沈四如她所料地發了怒,劈手把酒壺摔了個稀碎,拍着桌子嘴裡不幹不淨地罵起來:“老子是你爹!沈招娣,隻要你活一天,你就得養着老子!你就是一條賤命!”
當真是大字不識幾個,連罵人的穢語都想不出新的來。沈昭甯隻覺得眼前似乎蹦着一隻聒噪的□□,讓人恨不得當場捏死。
她吐出一口濁氣,笑意森然,“我說了,我是沈昭甯,不是你口中的女兒。”
沈四面目猙獰,酒後更是失智,直接抄起手邊的矮凳朝沈昭甯砸去,“老子管你是誰!拿錢來!别廢話!”
沈昭甯躲閃不及,胳膊結結實實挨了一下,骨頭湧起鑽心的痛,她登時疼得臉色煞白。
這條胳膊沒個十天半月怕是好不了了,她心中暗罵,從袖口裡掏出錢袋子扔給他。
“拿了快走。”
“哼,這還差不多。”
沈四吐了口唾沫,扯開袋子把錢嘩啦啦倒在桌上,卻見裡面銀票、碎銀亂糟糟地混在一起,甚至還夾着幾個生鏽的銅闆,怎麼數都不夠五萬。
“你耍老子!”他暴喝一聲,“噌”地站起,滿臉的橫肉哆嗦着讓人發怵,“這麼點錢打發要飯的呢!”
“五萬兩是小數目嗎,誰能在三天内湊齊?這些錢已經足夠你花一輩子了——啊!”
沈昭甯話沒說完,便被怒沖過來的沈四揚手扇了一巴掌,半邊臉幾乎瞬間失去知覺。縱使她早有準備,卻還是重重摔在窗台上,半天站不起來。
該死的東西,她恨到了極點,緊咬着牙将舌尖都磨出了血。
“老子管你呢,快拿錢來!不然老子要你的命!”
怒罵聲不絕于耳,在酒精的刺激下,沈四更加瘋狂,憤怒地掀了桌子,手邊有什麼就砸什麼。
門外的蘭心心驚膽戰,可又記得沈昭甯讓她無論如何都不能進去的吩咐,頓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在門口團團轉。
忽見一抹玄色踏入樓内,她頓時大喜,飛快跑下樓,三步并作兩步迎上去。
屋内,沈昭甯緩過神,撐着窗沿站起身,眸子裡翻湧着不加掩飾的恨意,“殺了我,你一分錢也拿不到。廢物!”
廢物!
生下來就是廢物,老了也是廢物,一輩子都是廢物,吸女人血的廢物!
沈四被這兩個字深深刺痛,雙目赤紅似能噴火,撲上去狠狠掐住沈昭甯的脖子,将她半邊身子都按到窗外,咬牙切齒地罵着:“賤人,殺了你,殺了你!”
喉管像是要斷成兩截,火辣辣的痛混着窒息感充斥着沈昭甯的大腦。她反而更加清醒,身體順着沈四的力道向外倒,眸子裡閃爍起興奮的光。
很好,就是這樣,殺了她啊,讓所有人都看着!
她唇角挑釁地勾起,神色如看蝼蟻一般輕蔑。
看吧,你果然是個廢物,連殺人都不敢。
“啊——”沈四喉嚨裡湧出野獸般的嘶吼,他徹底失去理智,手指驟然收緊,将沈昭甯的脖子都扣出了血。
沈昭甯腰部以上都伸出了窗外,樓下的人想不注意到也難,驚呼着指指點點。
好戲該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