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沈宗的回應,先落下來的反而是拳腳,醉酒的他比往日更加暴虐。
咒罵聲不絕于耳,沈昭甯咬牙受着,在沈宗看不到的角度,飛快将一塊碎瓷片握在手心。
“我寫……我寫!”她佯裝求饒。
“賤骨頭,不打不老實。”沈宗罵着補了兩腳,終于作罷。
他又警惕,磨磨蹭蹭地把地上的狼藉打掃幹淨,才拖着步子走出門,還不忘警告:“在敢動歪心思,小心老子打死你。”
他沒準備筆墨,得去村子裡讨要。
沈昭甯聽着他走出院子,握着碎瓷片便開始割手上的繩索。碎瓷片不夠鋒利,麻繩又相當結實,她磨了半天,繩子沒見斷開,掌心反倒劃出血痕。
可她顧不得,她要快,她要出去。
她不敢停下動作,一面提防着外頭的動靜,一面拼命地割繩索。四周靜得吓人,唯有手腕上的呲呲聲震耳欲聾。
斷了!
她片刻不停,飛快解開腿上的束縛,踉跄着奔到牆角。
大甕,推到窗下。
柴火,壘起來。
動作行雲流水,像是在壘戰壕。
站上去,伸手,夠到窗了。
推開,爬上去。
沈昭甯半個身子挂在窗外,望着底下硬邦邦的幹泥地,一咬牙,翻身躍下。
“嘶——”腳腕湧起劇痛,她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不敢停歇,沿着圍牆,深一腳淺一腳地找出口。
院子的圍牆不矮,得踩着東西。
正四處找着,耳邊忽而一陣輕響,她一個激靈,慌忙屏住呼吸。是從她隔壁屋子傳來的,聲音聽着像是——人!
沈昭甯下意識順着方向尋去,卻又猛地頓住,望向緊鎖的院門。沈宗很快就會回來,她沒時間耽擱。
做人第一條,不能濫好心。
如是想着,她慢吞吞轉過身,邁開步子,卻又在幾步之後毫不猶豫調轉腳步,奔向聲音所在的屋子。
算了,她運氣天生好。
木門緊閉,挂着一個生鏽的鐵鎖。她貼着門縫向裡望,果然看到角落裡蜷縮着一個人。
“喂,你還活着嗎?”她拍了拍門,輕聲呼喊。
那人聽到呼喊,猛地扭了扭身子,傳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呻吟。
“沈宗真是瘋了。”沈昭甯咬牙罵了一句,單腿蹦到牆邊,搬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向門鎖。
破舊的鐵鎖不堪重負,沒幾下就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她推門而入,将角落裡蜷縮的人扶坐起,卻在看到其面容的那一瞬猛地愣住。
“林翠華!你怎麼在這兒?”沈昭甯不敢耽擱一丁點時間,心中疑惑着,手上已有了動作,飛快解開繩索,丢掉林翠華嘴裡的布團。
束縛除去,林翠華如蒙大赦,急促地喘着,費力咽了幾口唾沫,一把握住沈昭甯的手,“快……快跑。”
真沒想到,再次相見時,她對她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這個。
“沈宗把你也綁了?”沈昭甯急切地反握住她,似是想要一個答案。
林翠華卻不答,拉着她飛跑出門,“快跑……快跑……”
“門鎖了,我們跑不出去,”沈昭甯制止她的徒勞,眼底露出一股狠勁兒,“你别出聲,躲在門後,等沈宗回來……”
“不行啊,不行,他是你弟弟。”林翠華慌忙搖頭,胡亂擺着手竟要捂沈昭甯的嘴。
“我說了,我叫沈昭甯。”沈昭甯最恨她這副懦弱的樣子,嫌惡地推開她,自顧自走到牆邊謀求出路。
貼牆長着一棵歪脖子樹,她隻要爬上去便能逃出這個院子。若是在往日,定然不成問題。可如今,她抱住樹幹,試着往上攀,那條受傷的腿卻怎麼都使不上力氣。
“該死!”她狠狠踹向樹幹,卻反倒讓自己更疼。
沈昭甯洩了氣,頹然靠着牆,手臂卻被人晃了晃,她憤怒揮開,“别碰我!”
搭在她臂上的那隻粗糙的手一頓,又不依不饒地晃起。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轉過頭,怒視着林翠華。
林翠華吓得一顫,讪讪收回手,走到樹前蹲下。她看向沈昭甯,目光裡帶着期待,“我架着你……爬上去。”
沈昭甯沒有動,狐疑地審視着她。她卻催促起來,“快,宗兒要回來了。”
不能耽擱了。
沈昭甯擡腿,踩上那幹瘦的脊背。那脊背在她腳下慢慢擡起,像是一架有了年頭的牛車,每動一下便吱呀呀發起抖。
沈昭甯也随着抖起來,起伏的胸膛帶起粗重的喘息聲,不知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