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瑜捏緊了布巾,沒有回話。
其實現在記憶回籠,她知道自己有時不是完全昏迷,而是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态,對外物世界稍有一點感知。她能感受到有人為她替換布巾擦拭汗水,亦有一道聲音總是在她耳邊碎碎叨叨。她沒有感受到一絲惡意,反而是細緻的關懷。
為什麼要去相信一個虛無缥缈的夢境,而不是遵從自己的内心呢?
即使那個夢如此真實。
“其實,是我做了一個夢,那個夢很真實。夢裡,褚玖變成了無惡不作之人,幹盡壞事,甚至是殺戮無辜。”
林知瑜擡頭與他們對視,緩緩開口,她的手不自覺攥緊了布巾,洩露了她的緊張。
“咳,夢終究隻是夢,不是嗎?”越清倒有些不以為意,他擺擺手,不理解林知瑜怎會因一個夢而選擇疏遠了褚玖。
“如果害怕它變成現實,就提前遏制住它。”唐梓娴看出了林知瑜的猶豫,開口道。
唐梓娴的眼裡兇光一閃而過,林知瑜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白着臉,搖搖頭。
“其實我的意思是,既然還是害怕他,要不就此遠離他,與其痛苦糾結,還不如一刀兩斷。”唐梓娴見林知瑜理解錯了她的意思,她的目光柔和下來,走上前輕拍林知瑜的肩膀,此刻,她就是一個知心大姐姐。
“我倒覺得,隻是一個夢而已,說明不了什麼。你現在隻是一時被夢魇給吓住了,等你緩過來,你就會覺得這沒什麼。”越清了解了林知瑜糾結的源頭後,隻覺好笑,不過他還是寬慰着林知瑜,讓她放松心神。
林知瑜看看越清,又看看身側的唐梓娴,他們都一臉和藹地看着自己,就像大人看着自己的孩子那般縱容。
雖然這個比喻有點不合理,但他們看起來的确把自己的糾結看成了小孩子脾性,就這樣被一個噩夢吓到了。
林知瑜不能告訴他們這是世界原本的結局,而她還身負着系統的任務。
更别說夢裡的場景如此真實鮮明,刀破開血肉的聲音,血液迸濺在臉上的溫度,火海燃燒的灼熱以及那雙冷到極緻的金眸。
想到這,林知瑜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再加之之前在幻境裡目睹的大蛤一族被虐殺的場景,也明白了這個世界是如何的殘酷無情。
“怎麼了?是着涼了?”唐梓娴感受到懷裡的顫抖,擔憂地問。
林知瑜搖搖頭,“唐姐姐,越清,謝謝你們的關心照顧,我沒事。我想一個人休息會兒可以嗎?”
唐梓娴點頭,她起身扶着林知瑜躺下,又幫她掖了掖被角,柔聲道:“好,你好好休息,等午飯時我們再來叫你。”
“嗯。”
“诶?褚公子,你怎麼站在門口,聽說林姑娘醒了,可還好?诶诶,怎的跑了?”
門口傳來陌生的大嗓門,接着就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唐梓娴和越清都下意識看向門口,林知瑜也聞聲望去。
門被人推開,進來的卻是個面相憨厚老實的店小二。
他的肩上搭着微微泛黃的毛巾,手上提着一個水壺。
“早上褚公子說屋裡沒水了,我得空來送一趟。”
“褚玖他一直站在門口嗎?”
店小二沒有注意到屋門内漸濃的尴尬氛圍,撓頭回答:“我也不道啊,我上來的時候就見他杵這了。我喊了他一聲,他就左腳踩右腳滴跑了。”
越清沒幾句就将一頭霧水的店小二支走了,回頭卻見林知瑜已經閉上了眼睛,也不去管她是不是真睡了,和唐梓娴一起出去了。
聽到房門關上,林知瑜睜開眼睛,眼底一片清明。她望着頭頂的青紗帳,卻意外瞥見了一樣東西。
她起身,從被子裡鑽出來,跪坐在床上,直起上半身将系在青紗帳上的東西取了下來。
一根細小的紅繩系着一隻草編成的小鳥。
這草和桌上的蚱蜢是一樣的。是褚玖編的。
林知瑜細細打量着這個小鳥,發現這鳥的鳥喙很大,身後的尾巴卻很短。林知瑜一下就想到了越清給他們講過的一種傳報喜訊的鳥兒——食穢鳥。
傳說它們專食世間的穢氣,汲取污穢,傳來喜報。據說曾經捉妖師最喜養這些小鳥,為自己也為家人求個平安。
林知瑜的心弦一動,虛虛地握着這隻編織驚喜的小鳥,為了逼真,褚玖還特意塞了兩顆黑豆上去。
“這種神話裡的東西,也就你會信了。”
褚玖曾經不屑的臉面浮現眼前,林知瑜不禁輕笑出聲。
她輕輕撫摸着手裡的食穢鳥,心裡的硬土卻仿佛被春雨滋潤了一番,漸漸松軟了。
“傻子。”
林知瑜笑着,眼角卻濕潤了。
她将小鳥放在自己的心口,輕聲呢喃,“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