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搭了嚴靳的“順風車”回家,搭得順理成章。走之前,他讓三叔放心,說一定把我安全送達。
至于嚴靳的母親,她是獨自離開的,她有車,有司機,她對司機的态度很好,輕言細語,眉眼帶笑。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一直發癢,我很久沒産生過這麼濃烈的好奇心了。我想知道嚴靳和她母親的畸态關系是如何形成的,但在這麼個節點發問似乎不打禮貌,好像得了便宜還賣乖,好像興緻勃勃地戳人傷疤。
不過有一點我并不十分确定,我在嚴靳的眼睛裡看不到反感、失落、厭惡之類的東西,當然也不可能會出現喜悅、欣然、或者自得。
換句話說,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裡幾乎沒情緒,平靜得宛若遠山幽谷深處的湖面,冷清清的,我不大喜歡,因為遠沒有含情脈脈望着我時好看。
回城之後,可能是看我在副駕駛躁動不安,嚴靳主動問我要不要去公園附近走走。
我欣然說好,我轉頭看着他說:“上星期公園的桃樹就結果了,又小又澀,也攔不住小孩兒去偷。”
嚴靳說:“或許今天再去,就隻剩葉子了。”
我說:“你不要太瞧得起沒素質的小孩,也不要太瞧不起鍛煉身體的熱心大媽。”
他笑了下,我跟着笑,又說:“大媽會對小孩講,又生又澀偷了不劃算,你等成熟了再來!”
嚴靳搖頭,說我總是把世界、把人想得這麼壞。
我說:“我沒把你想得很壞啊。”
他說:“那可能你失策了。”
我說:“你在我身上又沒什麼可圖。”
“是嗎。”他若有似無地歎了口氣,我感覺他心情不大好。
真是奇怪,先前在墓地那會兒,他母親那麼跟他說話,他都沒有心情不好。我不知道他現在是哪根筋搭錯,還是說,欺軟怕硬,拿我撒氣?
嚴靳的這聲歎息直接拉低了我們之間的氣壓。
下車後,我們漫無目的地在公園走了一陣,我們看到了桃樹,桃樹還在,剛淋了雨的緣故,葉子綠得發亮,桃子也還在,比起上個星期,大了一圈,紅了一倍。但今天公園人少,沒有小孩,也沒有鍛煉的老人,到處冷冷清清,還沒有墓地熱鬧。
嚴靳今天真的話少,我幾乎覺得被冷暴力了。
我沒忍住,我問他:“你今天看到我,不驚訝嗎?”
他放慢了步子,說:“我知道你會來。”
“你是先知啊?”
“因為我知道你不會聽話。”嚴靳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對我笑了笑,“我覺得你心裡應該有很多疑問。”
我撇嘴嘀咕了一句:“知道我有疑問,還不主動告訴我。”
這時我們已經走出公園側門,我覺得手有點涼,想買杯咖啡暖手,嚴靳讓我在門口等。
我站在馬路邊,擡頭看天上的雲,雲很厚重,壓得好低,周遭的一切都太蕭瑟了,我幹等不下去,沒忍住,拿出了煙,點燃。
剛抽了一口,就有一個大學生模樣的男人過來找我問路。
當然,問路不是目的,他沒有把自己的心藏好,他的遣詞造句好拙劣,他的笑容弧度都彰顯着搭讪意味,他的眼睛很大,好像會說話,他不用開口我都能聽見:“美女,加個微信吧。”
嚴靳買完咖啡出來,男大學生還在跟我聊天。他沒有叫我,直接就往另一個方向走了。我把煙頭丢進垃圾桶,跟男大學生說再見,我說我老公吃醋了,我得去哄哄他。
男大學生顯然被我吓到了,手足無措的,表情比剛開始裝模作樣時靈巧生動許多。
果然是做自己的人最可愛。
我快步追上嚴靳,他把咖啡遞給我。
我說:“你怎麼不叫我。”
他說:“不想壞你好事。”
“你吃醋了?”
“你覺得呢?”他低頭在我脖頸間聞了聞。我知道了,他在不高興我抽煙。
我說:“你今天對我态度好差。”
他說:“你知道你爺爺的情人是誰嗎?”
他這話題轉得太硬了,我幾乎想要翻白眼,我又點燃香煙,抽了一口:“他情人是誰關我屁事。”
“是我媽。”
我一口煙嗆到肺裡,拼命咳了好一陣,嚴靳拍我的背,他從我指尖把煙拿走了,沒有熄滅它,而是自己抽。
等他抽完我的煙,我緩過來大半,我朝着他肆無忌憚地笑:“看來我私生活混亂是祖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