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錦再次睜開眼,眼前乳白色的霧還未消散,至少方圓十公裡内都還仍然被籠罩在其中。
他窺探不清遠方的情況,隻能看見腳下是一層粗糙的沙礫。身側的人看到他起身,問道:“你醒了?”
龔錦這才恍然想起自己是跟宋骞一同被卷進來的。對方似乎比他早醒過來,正警戒地望向四周,直到剛剛他蘇醒才有所反應。
此處隻有他們兩個,梁淮言和謝印并沒有跟他們在一起,不知被卷到了何處。
他嘗試催動紅線去尋找不知身在何處的梁淮言,卻發現紅絲指尖未像往常般湧出,便低聲皺眉道:“怎麼回事!”
“這裡是梁淮言的回憶,我們都是以虛像進入的,自然施展不了術法。”
龔錦下意識點頭,而後反應過來發聲的人是宋骞。不過他此時沒心思再去
質問對方。到目前為止,他所展現出來的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但直至現在他也沒表現出任何對自己不利的事。
況且謝印決不會隻有這些實力,必然還留了後手,到時候他也不定是自己一個人能應付得了的。
白霧在悄無聲息間散去了一些,至少已經可以看清些近處的景物了,但似乎并沒有什麼作用。
兩人在荒漠中穿行了近一個時辰,卻仍然沒看見任何人迹,隻是時常聽見在不遠處響起人聲,卻不知傳自何處。
這裡是梁淮言的回憶,便自然是與他一生的各個節點有關。他們能看清這些,必定是梁淮言所認為深刻的事,但為什麼他們隻能看見一方了無人煙大漠呢?
除非——他并不想讓他們看見。
其實龔錦一直都不解梁淮言為何總是露出一副生人勿近,少年老成的模樣,開始他隻是以為對方曆盡滄桑塵世,已經全然看淡,但現在看來卻又不像。
“梁夏寒,多有得罪了。”兩人都不是愛窺探他人隐私的性子,但此刻想要破局,就唯有解開梁淮言過往的心結。
龔錦從地上撿起一枚石子,在沙礫上摹畫出咒紙的狀貌,沉聲道:“蕩斬六路,裂平八方,破!”
塵土飛揚,黃沙四濺,這方沙漠被龔錦随意畫下的斬蕩符而泛起巨變。
此處雖用不用不了自身的術法,但符咒一類即畫即用的東西,還是能應急的。
山崩地裂間,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站立在他們面前。光陰仿佛在這一刻時間停歇,揚起的礫沙懸停在空中,因振動陡然流轉的白霧也靜止住了。隻有面前這個少年的動作讓人恍然間感受到流動的時間。
他手中拿着一截鏽迹斑斑的鐵棍,發狠地揮舞着,臉龐上晶瑩的汗珠子,是澆不滅的仇怨怒火,眉宇間與現在的梁淮言有七八分相像。
龔錦和宋骞誰都沒上前出聲詢問,無聲地看着眼前亦真亦幻的少年。
他扔掉手中的東西,用衣袖拂掉臉上的汗珠,坐到了一旁的石頭墩子上。
兩人此時才看清,梁淮言身後是一座孤墳,龔錦想起來梁淮言所述幼時情形,當時他剛喪母不久,便是在他父母合墓前苦練劍法,以圖報仇。
他低頭坐下沒多久,突然眼眶通紅,左手扶額埋頭恸哭起來。
白霧濃郁,待到他再擡頭時,卻又已是另一番景象。此時的梁淮言已經接近龔錦他們所熟識的模樣,俊逸爽朗,眉目帶着笑意,正在沙場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