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騙你,我發誓”霍文蔚真摯的眼神看得淩子謙不由咽下一口唾沫,生怕三言兩語就這樣訂下契約,自己連忙起身,不敢再躺在霍文蔚懷裡。
“公子,濟州到了”馬車外的侍衛說着,霍文蔚率先掀起車簾,看見外面人來人往的街道,先下馬車,扶住再下馬車的淩子謙。
淩子謙站在地面上,還沒有打量幾眼周圍,不少人就刻意從淩子謙面前路過,霍文蔚站在旁邊輕聲說:“我就說你好看,你還不信”
“好看又沒用,我們接下來去哪裡?”淩子謙無奈地說着,霍文蔚自然地拉着淩子謙的手掌,反駁剛剛的話,說:“有用,比如每次你去買糕點,老闆起碼多給你一塊,我就沒有這個待遇”
“我們去嘗嘗濟州有名的菜,在前面不遠”霍文蔚慢慢走着,淩子謙眼尖地看見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出來的人卻是眼熟的齊不周。
“小二,烝鴨寶還有嗎?”霍文蔚站在門口詢問店小二,店小二先是不耐煩地想回應,看見淩子謙和霍文蔚之後,口氣緩和下來,說:“客官怕是外地來的,烝鴨寶是我們店的整店之寶,隻能提前預約,今日怕是沒有”
“好巧,之前我們有過一面之緣”齊不周剛剛跨進店門,就聽見這一段對話,擡頭看向來者,這不就是自己想搭話的人嗎?
“在下齊不周,如果不嫌棄,我們可以一起嘗嘗烝鴨寶,如何?”齊不周的姿态放得足夠低,淩子謙對于這種态度甚至有些不舒服,霍文蔚先是打量一眼,也想拒絕掉。
“我之前路過,看見這位兄弟身上有一把短刀,做工和造型都很獨特,家父對于這種武器格外喜愛,這才想跟諸位搭話,不如我們邊吃邊談”齊不周這一番有水平的話,讓霍文蔚眼睛露出贊許,不愧是生意人,淩子謙率先一步走出來,直接行禮說:“謝齊公子”
于是,三個人上到兩樓包間,随着一道道美食上到桌面上,聲名大噪的烝鴨寶作為壓軸出來,他的獨特之處就是用鴨作為容器,裡面有整隻雞,而雞身裡面有整隻鴿子,湯成最純粹的茶色,不帶有腥味,房間裡面滿是香味。
“還不知道諸位的尊姓大名”齊不周親手給他們倒茶,淩子謙直接說:“免尊姓林,木字林,名千”
“免尊姓霍,名欽”霍文蔚不喜歡眼前的齊不周,他渾身散發着精明味,以及齊不周看淩子謙的眼神格外留戀,隻是怕來搶人。
“幸會,林兄,霍兄”齊不周行禮抱拳,心裡難免失望,南榮才是皇族姓,但行走江湖怎麼可能說實話,想到這裡就覺得自然。
一頓飯下來,聊過腰間那把造型獨特的短刀,和天下民生,齊不周對淩子謙龐大的知識儲備驚訝,而霍文蔚在武器和功夫見解也是前所未見,這堅定了齊不周跟他們一路的決心。
“林兄,霍兄,南下的路我比較熟,不如我帶兩位轉轉,不瞞你們,我這次南下做生意,身上帶着東西,也是信得過兩位,想借着你們的保護南下,不知道行不行”齊不周在酒桌上的交談,已經讓淩子謙對于眼前這個人有了認識,說話做事熟練,圓滑但不會讓人反感,這是老江湖的表現。
霍文蔚也感受到這個人多年的行走江湖的氣息,對視一眼淩子謙眼中,讀懂意思,笑着說:“齊兄别嫌棄我們才是,結伴而行也好”
齊不周結伴而行之後,在道路規劃上,的确省下大部分時間,美食上,當地特色和著名景觀,他們更是一個不落地看完,一路到澤南州。
“林兄,你看那邊的山,秋日裡,可以看見全山的樹葉變紅,比黃昏的紅色還豔上幾分”齊不周滔滔不絕地對着淩子謙指着遠處的山,霍文蔚牽住淩子謙的手,也看過去,相處的二個月裡面,齊不周早就看出來霍文蔚的小心思。
“你喜歡林兄?”齊不周在某天詢問霍文蔚,霍文蔚沒有反駁,直接點頭,齊不周嘴中低聲嘀咕:“難怪你第一次見我那麼有敵意”
“是你太明顯了”霍文蔚回應道,齊不周笑着看着霍文蔚說:“霍兄,天地良心,我不喜歡林兄”
“我知道,要不然,你留不到現在”霍文蔚燒着熱水,沒有在意齊不周後背升起寒意,齊不周見識過霍文蔚出手的樣子,刀光劍影中找尋不到霍文蔚的位置,再看見那個人已經死亡,鮮血沾染上的霍文蔚宛如一尊不動的雕塑,眼神犀利帶着鋒芒,不寒而栗。
齊不周走在前面,帶着他們帶來造型氣派的府門前,元京的府邸淩子謙和霍文蔚并未少見,隻是不同于元京的大氣簡潔,眼前的府邸雕梁畫棟,每一處細節在視覺上可以是享受,陽光照耀的齊府匾額,高懸于門口,齊不周先一步,連忙說:“林兄和霍兄莫嫌棄,這是我府上,暫時住着”
“齊公子府上氣派”淩子謙看完誇贊完,眼神平靜地講道,這些隻是不同于元京,到底是見過的,霍文蔚臉上也是平靜如水,齊不周最初的想法是通過他們搭線認識皇族,現如今這些想法已經被丢棄,第六感告訴他,這兩位的身份肯定不低。
初入府,院子裡面的精緻景緻,可稱得上一步一景,在景觀上是下足功夫,進到内屋,座椅是昂珍貴的木料,淩子謙看見之後,心裡難免一驚,如果眼光不夠的人來看,隻怕這些都會忽視掉。
齊不周安排好院子之後,被身邊小厮匆忙喊出去,臨走時還不忘遞給霍文蔚一個我懂的眼神,霍文蔚心領神會地笑起來。
霍文蔚推開窗戶,看見外面種植的樹木,最後還是默默關好,以免招蟲。
“文蔚,怎麼了?”淩子謙走近霍文蔚的身邊,霍文蔚坐着抱着淩子謙的腰間,細細聞着淩子謙身上獨特的香味,真是讓人安心。
晚上,蟲鳴聲不斷響起,淩子謙一直沒有安靜睡着,左右翻身,霍文蔚躺在淩子謙身邊,慢慢輕拍淩子謙的肩頭,有節奏的拍動,像是哄孩童入睡,最後,聽見淩子謙平穩的呼吸聲,才安心地收回手掌。
霍文蔚早上哄醒淩子謙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平常的喊叫是不管用,隻能霍文蔚抱起淩子謙倚靠在身上,拿茶杯一點點喂熱水,淩子謙慢慢就自己抱着熱水喝起來,才算徹底清醒。
又一個月之後,元京政變,皇帝駕崩,淩子謙緊蹙眉頭,霍文蔚直接先去請辭齊不周,齊不周知道這件事情,話都沒說幾句,連忙囑咐人備車,喊來人親自帶路,看着淩子謙和霍文蔚離開。
“兄長不知道怎麼樣了?”淩子謙擔憂看着窗外,他們走時是初夏,現在已經入秋,外面凜冽的風不斷吹動馬車。
霍文蔚主動握住淩藏子謙的手掌,輕聲說:“放心,不會有事”
元京政變,皇帝駕崩,驚動本來在封地的南榮娘子也趕向元京,一個月之後,淩子謙和霍文蔚出現在元京。
淩子謙和霍文蔚先回安甯侯府,管家看見淩子謙之後,先是一喜,連忙對着淩子謙小聲說:“夫人因為先帝駕崩,已經傷心許久,怕是暫時不能見二公子了”
“兄長呢?”淩子謙着急地詢問,管家更是語言模糊,隻是說在皇宮,再問就是不知情。
皇帝駕崩,在淩子謙和霍文蔚趕回來的一個月中,儀式已經走完,淩子謙直接出府,到淩藏府上,霍文蔚這次沒有陪同,獨自回去收拾東西。
淩藏回到府中,聽聞淩子謙回來,匆匆換上衣服就去見淩子謙,激動地抱住淩子謙,半天才說出話:“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兄長,阿娘這次好難過”淩藏眼角含淚,聽見這句話,手掌不由握緊,眼眸低下,輕聲說:“阿娘兄長離世,阿娘的确難過,要好好休養一陣子才行”
“兄長,是越王殿下做皇帝嗎?”淩子謙擡頭詢問道,一路來到元京,他們聽到太多的江湖傳言,說是“越王南榮華親手将先帝逼死”還有說是“皇帝要把越王逼死,越王被迫政變”。
民間的傳言大多荒唐,淩子謙看着面前的淩藏,作為親曆者,這一個月想必過得相當辛苦,聽見淩藏說:“是,登基之後,阿娘要回封地,你是跟阿娘回封地,還是留在元京?”
“兄長,阿娘在怪越王嗎?”淩子謙腦子聰明,總能一眼看透本質,淩藏面對這麼聰明的弟弟,也輕歎一口氣,說:“你猜得沒錯”
淩藏親眼看見,他的母親南榮娘子,那般模樣——頭上沒有往日複雜頭飾,隻有兩根銀簪,和幾朵白花,臉上的表情是妝容都遮蓋不住的憔悴,雙眼通紅。
南榮娘子站在南榮華面前,口氣帶着哀傷,輕聲說:“華兒,本宮并不是完全不知道當天的事情”
講到這裡,南榮娘子看着南榮華的眼神,像是死水的寂靜說道:“于公,本宮知道皇兄這些年幹的荒唐事,你們殺死他,本宮無話可說,于私,他是本宮的兄長,唯一的血緣至親,之後,本宮會退回封地,不再踏入元京,我們不再相見,保留最後的體面”
說完,南榮娘子整個人虛脫厲害,安甯侯直接抱起南榮娘子就走出大殿,沒有人阻攔,隻有南榮華看着遠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而淩藏看向南榮華的眼神,裡面是心疼,又望向南榮娘子離開的方向,是痛苦的掙紮,南榮華終究還是自己扛下罪名,沒有人為他分擔,大殿上沒有人敢說話,都在急匆匆找事情做。
“淩千,你怎麼猜測出來的?”淩藏不解地看着淩子謙,淩子謙直接解釋:“越王殿下跟阿娘不熟,但是先帝跟阿娘感情很好,而且大殿上的事情,在外面已經有捕風捉影的存在”
淩藏聽完這些,深深歎一口氣,如果不是政變得到的這個位置,不至于變成這樣,南榮華身邊已經不再有誰存在,站在高處的俯視,即縱觀全局,也身處世外,終究不再有融入的機會。
淩藏看着淩子謙,坐在飯桌上,為淩子謙夾起菜,詢問:“在外面玩得還好嗎?”
“挺好的,認識好幾個人……”淩子謙慢慢講述着,淩藏笑着眼前的淩子謙,眼中的溫和是最突出。
淩藏沒有猶豫地保護淩千,心底有太多無法訴說的感情,百感交集,百般無奈。
這一夜,淩子謙在淩藏府中睡下,沒有夏季蟲鳴聲,适合的溫度蓋緊的被褥,提供了物資上的安全感,淩子謙沒有意外地得到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