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蘅,曾出身鎮北軍,也跟随謝老将軍以及謝何兩位将軍上過棠丘的戰場,棠丘之戰後自請回到阙都京師,鎮北軍也就給他調到由衛氏率領的平南軍營。
事實上目前楚朝沿襲的依舊是虞朝制度,其對在軍隊的管控也依舊分為中央軍與州郡的地方軍,而中央軍歸皇族調配,地方軍除了官設衙門的軍隊都是各地方世家的私家府兵。
平南軍屬于第二種,隻不過衛氏一族的主要人口都在京城,衛野将軍就是衛氏的人。
而鎮北軍是第三種,他們不算士族府兵,也不隻聽皇族調令,鎮北軍最開始隻是由謝氏祖上來挑選選拔從各地方來的流民,而後親自組建的一支來自民間的特殊軍隊。他們身經百戰,不懼生死,在與西戎的棠丘之戰中以十萬兵馬戰勝五十萬西戎鐵騎,大獲全勝。
謝氏一族對尉遲皇室忠誠不二,最鼎盛熱鬧的時候,也是鎮北軍級别最高,最無可匹敵的時候。
前塵往事太過繁華,何卿雲幼年也曾經曆過,那時候何晝謝夫人還有謝老将軍都還好好活着,據說她跑到大街上去,目光所及處皆是鎮北軍的紅色神鷹圖騰。
神鷹展翅欲飛,目光淩冽,其翅膀與烈烈狂風相搏,遮天蔽日。這一圖騰代表着大虞軍隊的戰無不勝,勇猛頑強,同時象征着當時皇室對謝氏無法撼動的寵信。
可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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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卿雲還在想着高蘅與鎮北軍的舊事,卻不想一道從天而降的火光打亂了所有人的計劃。
“誰在城門牆上明火放箭?!”高蘅眯着眼,手指城牆大喊道。
不好!
徐工星踩在桌子上大叫起來:“所有人快撤!北市口馬上要爆炸了!”
爆炸?!何卿雲腦子一空。
轟——
巨大的聲響,耀眼的紅光,霎那間寂靜片刻的市集以及翻滾的濃煙。還沒有人反應過來,焦烤木炭的味道傳到每個人的鼻子裡,甚至其中還有人肉的味道。
何卿雲隐隐作嘔,她再擡頭,所見斷肢殘垣觸目驚心,而北城門竟被直接炸出一個口子!
“你們居然還放置了火藥?”何卿雲搖搖頭,她目前被震得耳聾,她對着劉武靈怒喝:“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是市集?!這一炸會死多少人?!”
“咳咳……”謝知婉多年不習武,早已沒有内力傍身,無可避免地被爆炸波及,此刻口吐鮮血“嗬嗬”地喘氣。
“娘!”何卿雲哀叫道。
“什麼人在那鬼鬼祟祟!”高蘅還活着,他捂住鼻血叫喚道。
何劉等人已經暴露,徐工星的隊伍也有些避之不及。
“叛軍逆賊,破壞大典,擾亂治安,甚至不惜用火藥硝石來殘害百姓!衆将士!”
“在!”
“把他們拿下!”
“是!”
隊伍已然暴露,北城門的爆炸聲顯然會把皇城衛隊都引過來,火射出這支箭的人密不現身,不是禁軍,也許就是傳遞布防圖的人。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謝知婉用盡最後的力氣把她的女兒推開,“别管我了!還不趕緊離開!”
何卿雲見已經暴露,不顧劉武靈和謝知婉兩個人的阻攔,她對着高蘅大喊道:“高将軍!難道你忘了與謝何兩位将軍在鎮北軍的同袍之情!難道你忘了衛野将軍是如何死在了長平坡!駱玄是篡位謀逆之人,他的皇位得來不正,難道你也要成為他的幫兇麼!”
高蘅擡手,阻止禁軍的行動。
“我舅舅謝知禮……背國叛主,等待他的下場你們也看見了……”何卿雲擡手,指着市集長門。
原來挂着王氏頭顱的地方,現在挂着一顆嶄新的頭。
謝府當時下獄後,禁軍同時也把謝知禮的屍體帶走。
“跟着駱玄,謝知禮就是你們所有人的下場!他得位不正,等着看吧,上天馬上就會降下警示,這都是他的報應!”
“今天我們做的所有事就是要告訴駱玄,大虞還沒有完,我們是以虞朝将領的名義向駱玄宣戰!終有一天,我們會以他的頭,來告祭戰争中死亡的每一個人!”
“在場的沒有一個不是我虞朝子民,何故要為亂臣賊子與自己的國人執戈相對!”
話語擲地如利劍,含混着狼煙烽火,在場所有人默然看着她。
何卿雲蓦然想要對天發問:
她的話會原原本本的傳到駱玄的耳朵裡嗎?天下人會明晰她的志向嗎?
這些問題答案會來的很遲,對于現在的何卿雲都已經不重要了。
守住自己要行的道。
與謝氏無關,與何氏無關,與任何人無關,這是她自己的道。
衆目睽睽,烽火煙燒,人群中那個白色帷紗後的姑娘攥緊雙拳,她看起來迫不及待地想和何卿雲站在一起。
“你想幹嘛?”徐工星攔住她。
“她說的對,我要向世人宣告我大虞還沒有結束,虞朝皇室仍然存在!”
徐工星扯着她的腰把她拉回來,在她耳邊暗喊道:“殿下!你一旦出去了那我們所做的一且犧牲就全白費了!你看看你的子民……”
他指了指倒地的人,“你現在出去,他們不也白死了!”
“你想想你的弟弟,我們現在根本沒有能力去與駱玄相抗,先不說何卿雲能不能做到,光看我們與駱玄的差距……”徐工星低聲懇求,“殿下,我們的大業還很遙遠,現在不是暴露的時候。”
尉遲朝雪緩緩松開掰着徐工星的手,她妥協了,徐工星說的是對的,不能再做無用功了。
“你想怎麼辦?”她問。
“我們殺出去。”徐工星回答。言下之意是不再管何卿雲他們。
“不。”尉遲朝雪否決,“點燃餘下火藥。”
徐工星陡然擡頭,震驚地看着她。
“這裡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她道,“但我要她何卿雲活着。”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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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蘅一錯不錯地盯着何卿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