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譽道:“沒什麼,我去正堂見你祖母。你繼續練着,可不許偷懶。”
狸奴簡直無奈了:“還是為了宗氏的事嗎?”
成譽苦澀地笑笑。
自從他回來,溫氏每日将他的婚事挂在嘴邊,堅持要他與宗棠齊見面,把這門婚事定下來。
成譽以往從來沒違逆過母親,唯獨在這件事上态度堅決,毫不松口。
溫氏氣急了,捶胸頓足道:“這門婚事你不願,你自己又沒有心儀的人家,存心要氣死老母啊!”
成譽隻軟硬不吃,以沉默對抗一切。溫氏消停了幾天,沒想到冷不丁又來找他了。
“老夫人沒說什麼事?”
侍女搖頭道:“老夫人隻吩咐奴婢趕緊讓郎君過去。”
成譽簡直要沒脾氣了,他沒有不去的道理。狸奴連忙跟上去,道:“我與阿叔一起去,祖母分了心來說我,就不會緊盯着阿叔了。”
成譽擠出了一絲笑容,沒有說什麼。
待轉過月門,狸奴一眼望到庭中擺放着許多箱子,突然覺得哪裡不太對,遲疑道:“阿叔,難不成宗氏來下聘禮了?不對罷?”
“他要嫁娘子,下什麼聘禮!”成譽也發覺異樣,走近前一看,箱子旁站立的随從個個神情嚴肅,駝色衣袍内的身軀微微佝偻着。
這時正堂中傳來衆人腳步聲,為首的成肅出來道:“三弟,天使降臨,還愣着做甚?”
他身旁的綠袍使者闆着臉,端起明黃的诏書高喊道:“輔國将軍成譽接旨!”
衆人皆跪拜,那使者中氣十足,抑揚頓挫地開始宣旨。
狸奴心中止不住發酸,聖旨到,意味着成譽的任命也到了。她豎着耳朵仔細聽,生怕落下了什麼。
當“荊州刺史”四個字落入耳中,狸奴吃驚地擡起了頭。
那使者面色如常,将聖旨讀完,又交給成譽,臉上立刻綻出了笑容:“成荊州,恭喜恭喜!”
狸奴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着成譽道:“荊州刺史?是荊州刺史麼?”
在一旁聽旨的溫氏也難以置信,半晌沒緩過勁來,不知該是悲是喜。
成譽向使者道聲謝,目光與成肅短暫地對視,一時間面色複雜。
狸奴問使者:“荀将軍數月前新任了荊州刺史,他如今去哪兒了?”
使者歎氣道:“女郎還不知?荀将軍殚精竭慮,已病逝在任上了。”
狸奴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結果。荊州刺史是何等重任,縱使宣武宿将荀康祖去世,也該輪到李勸星,再不濟讓會稽王官複原職。成譽雖勞苦功高,可畢竟資曆尚淺,比不得建義之前便已打下根基的将軍們。
成肅和成譽送使者出門,回來一路上彼此無語,快走到正堂,成肅道:“阿弟,恭喜啊!”
成譽苦笑了一下:“阿兄可見過年不及而立的荊州刺史?”
“那又如何?”成肅拍拍他肩膀,“你可是讨平庾氏的大功臣,朝廷上下還有誰比你更合适?聽中朝的意思,李勸星舍不得西府重任,不願意遠離金陵。況且荊州也并不安穩,更需要一位能征善戰的将軍。此事雖然是我的主意,可任命是皇帝的旨意,還有什麼好說的?”
成譽垂眸道:“我隻是有些擔心。”
成肅止步,望着天邊缱绻的秋雲,輕歎道:“許久沒有蜀中的消息了。不過南陽宗達在錦官城,想來不會有什麼差池。”
成譽“嗯”了一聲,道:“诏書說即日啟程,此去山河懸遠,不知何日再能回來。”
“阿弟若覺得孤單,便帶上些體幾人,”成肅笑了笑,道,“話又說回來,若你早些成了親,如今也不會一個人上路。”
成譽無奈道:“阿兄怎也說這些?我志不在此。”
成肅略一沉吟,道:“那宗氏的事?”
“先緩緩,走一步看一步罷。”成譽一想到宗氏就頭疼,可他既去往荊州,便不能與上遊的宗氏鬧僵了關系。
成肅像是想到了什麼,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怎麼了?”
“沒什麼,”成肅道,“隻是想起了數月前,宗棠齊還為你沒拿到江州刺史而不平。”
“他?”成譽不以為然道,“是李勸星看不慣趙茲方,才鼓動他來搬弄是非罷?”
“我覺得也是,不過這話不好說,”成肅剛想說什麼,遠遠地看到溫氏的侍女過來了,便止住了話頭,道,“先回去,阿母現在該坐不住了。”
溫氏已經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在堂首坐立不安。成譽躍升為荊州刺史,自然是好事一樁,可荊州實在是太遠了,這一去,他的終身大事不知要耽誤到什麼時候。
狸奴也心神不甯地坐在角落裡,先前待在後宅的女眷漸漸聚齊了。成肅侍妾張氏挺着大肚子進來,見狸奴面色難看,便悄悄地避開她坐下。
溫氏看到她,皺了皺眉頭:“張娘怎麼過來了?快到日子了,好好在屋裡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