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嚎啕大哭起來,宗棠齊也隻能一聲歎息。
狸奴等在右衛将軍府門外,許久才見通傳的小厮一臉歉意地過來,說他家女郎閉門謝客。她難免失落,回到孟府也悶悶不樂。
成肅已命人備好了車馬,正等着狸奴回來便往京門去。柳氏看她的神色,便知道吃了閉門羹,安慰道:“十三娘心裡難過,讓她一個人靜靜也好。有些事,旁人是無法分擔的。”
狸奴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跟他們上了車。馬車沒走了多久,便停在一處宅邸前。狸奴猶自念叨着宗寄羅,成肅已出去與什麼人交談起來。
“阿蠻?”狸奴掀簾看到徐崇朝,轉念便明白成肅來接他一同回去。她随柳氏下了車,徐娴娘便迎上來。二人許久不見面,仿佛有說不盡的話。
鐘氏笑着道:“小娘子不如在這裡多待些時日,三娘可天天盼着你過來呢!”
成肅似乎也有這打算,兩下裡一拍即合。
徐娴娘笑道:“那阿兄也再住幾天罷,到時候恰好送狸奴回去。”
成肅并沒有阻攔。柳氏似有些不舍,叮囑狸奴道:“在你伯母家中可不許添亂,多向三娘子學着點!”
狸奴心中一動,握住了母親的手:“阿母放心罷。”
柳氏上了車,朝狸奴揮了揮手。寒風吹起她額間碎發,一雙清亮的眼睛含笑望着狸奴,隻是在側簾落下那一刻,似有無言的不舍一閃而過。
可惜狸奴沒有注意到。她目送馬車走遠,回眸望了望徐宅低調的牌匾,心頭浮起難言的落寞。
徐氏雖也是逢難之家,如今也算得上熱鬧。偌大的宅邸,住着徐寶應留下的妻妾兒女,連同徐端娘之子和趙蘅蕪,足足有十幾人之多,再加上灑掃侍應的丫鬟婆子,宅中增添了不少人氣。
徐娴娘在金陵住了一年半,說起城中的風物,比狸奴熟悉得多。可若論結識的人物,那就屈指可數了。徐娴娘對此也無奈,她雖是鎮北将軍徐寶應之女,然而就世家門第而言,與金陵貴女不可同日而語,徐氏煊赫時高門尚且心存芥蒂,更何況如今一落千丈,家中無人撐得起門戶。
她身處煙柳繁華地,可說得上話的也隻有趙蘅蕪。這次将狸奴留下,實在是大喜過望。
“狸奴,明日恰好是立春,我們一同去踏青可好?”徐娴娘笑着将狸奴拉進屋,神色中滿是憧憬,“京中仕女喜歡到蘭溪泛舟遊樂,我費了好大勁從孟家小娘子那裡讨得這次集會的請帖。你陪我們一起去?”
她口中的孟家小娘子,自然是孟元禮之女。狸奴不由得好奇:“是什麼請帖,竟要從丹陽尹府中讨得?”
徐娴娘笑道:“這一次集會,可是由淮南長公主主持的,王謝袁蕭家名門貴女都會前去,委實是一帖難求。好在蘭陵蕭玘去年在孟尹軍府中擔任司馬,輾轉了幾番,這請帖才到了我手中。”
狸奴記挂着宗寄羅的事,并不是很有興緻,但見徐娴娘盛情難卻,便也應下了。為了這一場集會,徐娴娘很是用心,第二天臨行前在屋裡磨蹭了許久,才容光煥發地出現在狸奴面前。
她略施粉黛,清秀的面容便平添了幾分柔美,渾然是溫婉賢淑的小家碧玉。趙蘅蕪亦着意妝扮了,眼角眉梢都帶着喜色。二人一見到狸奴,不約而同地愣住。
狸奴朝她們一笑。
她改換了郎君的衣着,将發髻高高挽起,整個人精神了許多。
徐娴娘看她的衣服眼熟,遲疑道:“這是……”
“是阿蠻借給我的!”狸奴轉了個圈,道,“剛剛好。”
徐崇朝無奈,催促道:“快走罷,要遲了。”
徐娴娘趙蘅蕪二人這才上了車。狸奴随着徐崇朝并辔走在牛車前,聽着哒哒的馬蹄聲,思緒飄遠了,心頭便突突直跳。
益州淪陷于敵手,南陽宗氏已幾近覆滅……千裡之外的金陵依舊歌舞升平,世家貴女仍忙着遊樂宴集。
她心中一陣苦澀,正想要打道回府,又聽見徐娴娘與趙蘅蕪在車中談笑,言語間滿是欣喜。
何必在此時掃她們的興。
狸奴暗自歎口氣,牽着缰繩默然往前走。
徐崇朝察覺她興緻缺缺,便一并默不作聲,走了沒多久,冷不丁聽她問道:“濮陽王多久能平定蜀中?”
她語氣淡然,仿佛在詢問還有多久到蘭溪一樣。
徐崇朝不假思索:“根本不可能。”
“哦?”狸奴稍有些詫異,“為何?”
“濮陽王素來資質平平,從不曾帶兵打仗,這次卻要攻蜀中,無異于蚍蜉撼樹,徒勞無功。”
“那阿蠻以為誰合适?”
“宗棠齊。”
可沒人想讓他去。
狸奴不作聲,心裡越發不痛快,又要打退堂鼓時,一行人已過了朱雀航。
烏衣巷便在大航之南,漢白玉砌成的坊門高大宏偉,昭示着此間主人不同尋常的身份。過往的行人負手站在路邊,一個個踮腳張望着。
“他們在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