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之染回首看到徐崇朝,不由得一喜,撲上前去道:“阿兄,帶我進去!”
徐崇朝并非獨自一人,不待他回答,旁邊的桓不疑眉頭緊鎖,沉重道:“女郎……”
成之染察覺出不對勁,更拉着徐崇朝不肯松手。
桓不疑略一沉吟,歎息道:“罷了!随我來。”
數人步入廷尉府,一路穿行至正堂,早有許多人聚在那裡。成肅面沉似水,負手站在堂門前,正聽一旁兵士分說着什麼。
他擡眸一望,眼神中透着幾分寒意。成之染疑心自己看錯了,心中止不住打鼓。
桓不疑上前一抱拳:“第下。”
成肅點點頭,目光移向徐崇朝,道:“都進來說話。”
成之染趁機而入,不遠不近地跟着徐崇朝。他并未像諸将佐一般分列就座,而是随成肅緩緩走到堂中,恭敬地施了一禮。
成肅徑自在上首落座,沉聲道:“你可知所來何事?”
他劈頭便問,語氣頗不善,引得成之染心裡一顫。
徐崇朝答道:“聽聞獨孤灼服毒自盡,想來與此事有關。”
成肅皺皺眉,看了桓不疑一眼。後者避開他的目光,假裝沒看到。
“你倒是明白,”成肅不由得輕哼一聲,“既然如此,那我便問你,昨日可是你來見獨孤灼?”
徐崇朝如實答道:“是。”
“誰準你來的!”成肅猛一拍桌案,震得筆硯劈裡啪啦滾落一地。
獨孤灼畢竟是賊首,成肅特派心腹老将董榮看守他,尋常人根本沒機會見到。徐崇朝心知自己兩次得見獨孤灼,都是對方看在他成肅義子的面子上通融。見成肅動怒,他隻好垂眸不語。
成肅愠怒道:“不是沒有人提醒過你,你是當耳旁風了嗎?”
一旁的成雍暗歎一聲,剛要出言勸解,便被成肅一個眼刀止住。
“沈參軍,你來說。”
沈星橋領命,面無表情道:“獨孤灼服毒而死,可他當初入獄時,周身早已被仔細搜查,并無可以藏I毒的地方。這些天地牢一直嚴密監看,數十名兵士輪番盯守,晝夜不停,也絕無外人可接近,隻有徐參軍曾兩次造訪。”
成之染錯愕不已,緊張地盯着成肅。
成肅對徐崇朝道:“你不想說些什麼嗎?”
徐崇朝擡頭:“難道是我要他服毒?”
成肅望着他,道:“獨孤灼是要犯,他的命金貴得很。我派遣重兵把守,日夜盯防,拴緊鐵鍊不許他自戕,沒想到千防萬防,竟還是在眼皮底下出了大事!這一切,怎會如此?”
徐崇朝聞言苦笑:“第下,我為何要讓他死?”
“阿蠻,你問我?”成肅閉了閉眼睛,眼神中透露着疲憊,“那我且問你,昨日與他說了些什麼?”
徐崇朝默然。
他與獨孤灼說了些什麼?徐崇朝一晃神,徐麗娘的殷殷囑托又在耳邊。獨孤氏一族不日将押解回京,而徐麗娘母子得救的消息,他需得在臨行前告訴獨孤灼。
然而在如今衆目睽睽之下,這些話他豈能說出口?徐麗娘母子隻能在黑暗中瞞天過海,一旦暴露在日光下,便會被千夫所指,再生生拉回泥潭。
見徐崇朝良久不語,成肅失去了耐心。他垂眸打量着下首已然弱冠之年的義子,心中一時生出虛幻之感。
這麼多年以父子相稱,仍不能直白無隐。
成肅眼角垂下來,漸漸染上失望之色。他手指輕叩着幾案,腕上似有千鈞重擔。
衆人見他二人僵持不語,難免也唏噓搖頭,投向徐崇朝的目光變得複雜難言。
獨孤灼恨不能求死,可若有徐崇朝相助,一切便順理成章了。
“不是這樣的。”人群中突然有人說話。
衆人齊齊望過去,成之染面色難看極了,她頂着成肅的威壓,恨聲道:“第下不該問徐參軍。”
董榮頓時變了色,扼腕道:“女郎啊!”
“董将軍也不該為我遮掩。”
成之染鼻頭酸澀,眼眶也紅了,徑直上前跪倒道:“昨日我也曾來廷尉獄,我可以證明,徐參軍并未與獨孤灼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