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打了個平手?”徐崇朝問道。
成之染點頭,招手讓二人上前,道:“凡事要講個先來後到的規矩,武賢,你且好好回隊中,殺敵立功,自有當隊副的機會。”
喚作“武賢”的年輕人一抱拳,沒有說什麼,低頭退下了。
石阿牛道:“隊主,我看這小子不是個善茬……”
成之染擡手:“現在說這些還太早。”
“方才趙将軍來了,吓了我一跳。若不是這人拿話激我,我才不會黑燈瞎火地打架……”石阿牛摸摸腦袋,解釋道。
“是我考慮不周全,”成之染看了徐崇朝一眼,道,“往後行軍,還是要小心為上。”
石阿牛連忙點頭:“這以後山高路遠的,我可得把他們盯緊了。”
徐崇朝聞言側首,問成之染道:“你要去嶺南?”
成之染笑而不語。
“這件事,義父知道嗎?”
見對方諱莫如深的表情,徐崇朝頓覺不妙。石阿牛識趣地退下,趙小五和葉吉祥四目相對,也隻顧擡首望天。
“阿兄随李侯南下,我怎麼不行?”
徐崇朝問道:“你可曾禀告義父?”
“溫将軍定然已告訴他了。”
冷風吹得徐崇朝一個寒顫,他問道:“若義父不答應呢?”
成之染似是一笑:“我想做的事,哪一件不成?”
“狸奴,”徐崇朝認真勸道,“這一去山高路遠,前途莫測,嶺南也不是什麼好去處,你何苦平白冒險?”
成之染看了他一眼:“阿兄去得,我如何去不得?”
徐崇朝又要開口,成之染擺了擺手,道:“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話雖如此,徐崇朝總不放心。第二天南征諸軍起航,李臨風帶領諸将到成肅船上告辭。成之染站在李臨風身後,擡頭時正對上成肅的目光。
成肅看着她,眸光微動,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他向李臨風酾酒餞别,眼神再沒有停留在成之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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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船行出十幾裡,成之染仍伫立于船頭,遙望着來時的方向。聽聞身後腳步聲,她也沒回頭,隻聽溫印虎說道:“郡公将女郎托付于我,如今船行得遠了,還請女郎早做打算。”
“這聲‘女郎’還是不必了,”成之染揉了揉凍僵的雙手,向溫印虎一抱拳,“屬下隊中百餘人,唯将軍馬首是瞻。”
溫印虎點了點頭,道:“此去嶺南兩千裡,單單路上便要消磨數十日。成隊主務要約束手下,打起精神來。”
成之染回到自家戰船,隔着很遠便聽到陣陣吆喝聲,她上船一看,石阿牛和武賢又打起來了。
成之染皺着眉頭走近,兩人察覺出氣氛不對,這才慌忙收了手。石阿牛臉上挨了一拳,眼眶腫起一大塊,武賢也沒好到哪裡去。
兩人誰也不說話,暗地裡還卯着勁。
成之染負手而立,問道:“可分出上下來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還是不說話。
“那便是還沒論定輸赢,”成之染又道,“接着打,怎麼不打了?”
石阿牛硬着頭皮道:“隊主,這不是……昨日黑燈瞎火的,我二人都沒什麼準數,這不是今日再正經來一場……”
“誰準你打了?”成之染冷聲道,“你身為隊副,在軍中數年,竟不知規矩麼?”
軍中私鬥,杖五十。石阿牛自然是明白的,江上寒風如刀割,他腦袋一下便大了。
武賢見話頭不對,争辯道:“我二人隻是稍微比試比試……”
成之染把眼一橫,目光比江水還要涼。武賢不曾見她這般模樣,不由得噤聲。
“上了這條船,豈容你亂來?”成之染掃了他們一眼,命令道,“下去領罰。”
衆人一下都懵了,連忙求情道:“挨了這頓杖,傷筋動骨的,這一路恐怕受不住!念在他們初犯,望隊主手下留情!”
“受不住就給我下船,”成之染側首,道,“目無綱紀,要他何用?”
衆人又要再勸,卻見石阿牛深深一拜,道:“小的知錯了,甘願領罰。”
他這樣說了,武賢也連忙認錯。二人被軍士拉到一旁,便架在甲闆上開始用刑。
成之染站在舷邊,遙望着江上寒色。葉吉祥忍不住道:“隊主下手真不留情面。”
趙小五碰了碰他肩膀。
成之染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向不遠處受刑的二人。她聽了聽響聲,喝道:“沒吃飽飯麼!在這兒撓癢癢呢?”
行刑的軍士起初有所顧忌,聞言吓得一哆嗦,連忙手上加了勁。石阿牛和武賢咬着牙,兩張臉都漲得通紅,一聲也不吭。
成之染這才收回目光,對葉吉祥道:“既然入了我的門,便要聽我的規矩。”
葉吉祥垂眸不語。
趙小五聽着不遠處砰砰聲,幹咳了一聲,道:“隊主,我們幾時能到嶺南啊?”
成之染輕輕扣着腰間刀鞘,搖頭道:“這條路,恐怕還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