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弘度朝這邊走來,成之染深吸一口氣,客客氣氣打了個招呼:“世子。”
蘇弘度笑着問道:“女郎今日可盡興?”
聽京中仕女各展才華,成之染确實是大開眼界,于是回答道:“世家的女郎不愧是大家閨秀,個個都滿腹才情,奴也受教了。”
蘇弘度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似有些飄忽。他倚着廊柱,笑吟吟說道:“你若是喜歡,将來盡可多找些人來,要多熱鬧就有多熱鬧。”
成之染道:“世子說笑了。似這般陣仗,也唯有淮南長公主能做到。”
“這有何難?”蘇弘度望着她道,“等你做了世子妃,在京中自然是一呼百應,不遜于淮南長公主。”
成之染心頭一跳,心道蘇弘度又開始胡言亂語,越發肆無忌憚了。她心中作難,卻見蘇弘度雙頰發紅,仿佛已有些酒意。
該不會喝醉了開始說胡話。
“世子喝多了。”
“我沒有,我沒有喝多,我清醒得很……”蘇弘度連忙反駁,語氣中又有些委屈,“我說的都是真的,你難道不喜歡嗎?”
成之染不知該如何回答,一時間默然無語。
蘇弘度接着說道:“我特意向今上說情,讓淮南長公主邀你來雅集,這種機會可不多。方才那一曲橫吹,連謝三郎都挑不出毛病,我看長公主也無話可說,日後你盡可在京中仕女中揚名了……”
他想起什麼說什麼,聽得成之染更加頭疼了。她雖然早就預料到淮南長公主不會随随便便給她下請帖,但确實沒想到是蘇弘度的主意。
他還向天子說情……
向天子說情……
天子……
天子又會怎麼想?
成之染徹底沒脾氣了。
蘇弘度以為将她說動了,近前一步道:“我這份心意,你可懂得了?”
他說着試探着伸手,尚未觸碰到成之染衣袖,對方便不着痕迹地避開。
蘇弘度愣了愣,手停在半空,用力思索了許久,才遲疑地望着成之染,道:“我……”
成之染垂眸歎息,擡眼道:“世子妃的人選,合該是堂中才貌雙全的貴女。奴鄙陋不才,當不起世子厚愛。”
“不一樣,不一樣,”蘇弘度搖頭,道,“當不當得起,是我說了算。”
成之染蹙眉:“世子這又是何苦?”
許是她眸中流露出不耐,蘇弘度怔了半晌,道:“自從江陵初見起,這些年我越來越明白,這世間再沒有誰能像你一樣……”
成之染倏忽想起當年在南郡太守府與蘇弘度朝夕相處的時日,隔了太久的時光,那時的情形仿佛是一場夢,一場破碎逼仄而提心吊膽的夢。她猜不透蘇弘度的心思,不由得苦笑:“像我一樣,便好麼?”
蘇弘度緊盯着她,似乎想要說什麼,然而終究抿緊了雙唇,眼眶霎時間紅了。
成之染斂首不語,許久也不見對方動作,她擡頭看到蘇弘度發紅的眼眶,心中一時間五味雜陳。
“世子,請回罷。”她說道。
蘇弘度一動不動。成之染索性一禮,徑自越過他往堂中去。不料蘇弘度身形猛地一晃,眼看要跌倒在地,一雙手連忙将他扶住。
成之染撐着蘇弘度身體無力癱倒的身體,忙喚道:“快來人!”
周遭的仆役吓了一大跳,旋即有兩個健壯小厮跑過來,一左一右架在蘇弘度身旁。
成之染騰出手來一看,蘇弘度緊閉着眼睛,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樣。小厮探了探他的鼻息,回禀道:“世子當是喝醉了。”
成之染點了點頭,見這二人頗有些眼熟,問道:“兩位郎君跟着世子?”
二人稱是。
成之染道:“勞煩帶他找地方歇着,向長公主說一聲。”
她又細看一番,見蘇弘度确實睡着了,這才理了理衣裳,沿着回廊走回了後堂。
後堂中笑語盈盈,各家女郎不似先前那般拘束,你一眼我一語正說笑着。
上首已空空如也,淮南長公主和那幾位命婦都不見蹤影。見成之染納悶,徐娴娘解釋道:“外頭來人了,也不知是什麼事情。不過應該是好事,長公主出去時似乎心情不錯。”
成之染嗯了一聲,她心裡煩悶,這地方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徐娴娘勸道:“好歹要有始有終,長公主還沒開口,哪裡能就這麼走?”
成之染一笑:“你們在這裡,是要等誰呀?”
這樣的場合,謝鸾固然不适宜直接露面,可他必然也在這别業裡,不知在什麼地方觀察着她們。
徐娴娘臉一紅,露出羞赧的神色,扭頭不跟她說話。倒是周獻容湊到近前,問成之染道:“成娘子急着要走?”
成之染看衆人模樣,都興味正濃,她不好敗興,隻得笑笑道:“倒也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