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弘度派出的家仆,火急火燎趕到會稽王府,卻被帶到了偏廳。他急切道:“東海王有要事相商!”
通傳道:“主君在會客,吩咐了不準打攪。”
那家仆左等右等,總不見來客離開,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随意打聽主君行蹤是大忌,然而他終究忍不住問道:“這大清早的,哪裡來的人?”
通傳神色變得頗有些微妙,見四下無人,壓低了聲音道:“輔國将軍,杜延壽。”
正堂中,會稽王端坐堂首,苦惱不已。
輔國将軍杜延壽一大早就登門拜訪,磨着他扯東扯西,滔滔不絕地說了大半個時辰。
會稽王不得要旨,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漸漸覺出不對勁來。三品的輔國将軍,好歹是朝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跑來找他聊半天閑天,若說無所圖,那真是騙了鬼了。
他耐心告罄,擡手讓對方打住,道:“杜将軍,你我都一把年紀了,經不住這般消磨。若有什麼事,直說便是。”
杜延壽見時辰差不多,呵呵一笑,端茶潤了潤喉嚨,朝同行而來的長子杜黍使了個眼色。
杜黍開口道:“太尉托我問殿下,可願去荊州?”
會稽王很是意外:“去荊州作甚?”
“自然是出任刺史。”
會稽王隻覺得可笑:“如今的刺史正有其人。”
杜黍笑了笑:“往後可就不一定了。”
會稽王一驚,警覺地打量着他們:“何出此言?”
杜黍正要回答,門外有通傳喊道:“殿下,天使降臨。”
會稽王驚疑不定,連忙起身整了整衣袍,他狐疑地打量着杜延壽父子,匆匆出門迎接宮中來使。
來人是一位青袍内侍,捧着聖旨的手臂微微顫抖,聲音也有些虛浮:“李勸星謀反,今上命殿下做荊州刺史。殿下,接旨罷。”
會稽王聞言,恍若雷劈一般呆若木雞,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殿下?”那内侍見他失神,催促道。
會稽王壓低了聲音:“謝、謝仆射人在何處?”
杜延壽在不遠處觀望,聽這邊遲遲沒有動作,不由得與杜黍對視一眼。
杜黍的身影出現在門中,他一身戎服,望過去魁梧威猛,一看就不是善茬。
那内侍瞥見,飛快對會稽王道:“他已下廷尉獄,殿下,接旨罷!”
日光灑落在庭前,竟有些刺眼。會稽王跪倒在地,待聖旨宣讀完畢,才磨磨蹭蹭地起來,猶豫了一番,又問道:“今上可安好?”
“有勞殿下挂心,今上龍體康健。”
會稽王不好再多說,送走了來使,便久久伫立庭中。
東海王府送信的小厮趁機上前,将晨間情形低語一番,會稽王一言不發,擺手讓人退下,左思右想,到底回到了堂中。
杜延壽朝他恭敬一禮:“恭賀殿下。”
會稽王苦笑一聲,閉目低歎:“杜将軍,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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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之染盯着鐘長統查封了謝宅,待一切安定,才打馬回府。諸将各各歸來,聚在堂中你一言我一語,成肅負手伫立于窗前,背對着衆人,看不清神情。
然而他意态從容,想來諸事都還算順遂。
成之染不知道他入宮跟天子說了些什麼,此刻也不想知道。成肅卻喚她過去,道:“大軍不日将西征,我要親自與李勸星一戰。若讓你來選,你二叔和桓不惑,哪個能駐守東府?”
他驟然發問,讓成之染愣了愣。有上次追讨張靈佑前車之鑒,駐守東府的人選馬虎不得。
“二叔的性子阿父也了解,桓二郎又是個倨傲豪縱的,他二人都不合适,”成之染略一沉吟,道,“不如召崔青州入朝。”
“崔甘泉?”成肅意外道,“難道他就合适了?”
“崔青州守成之人,有何郎君在此,他也掀不起風浪。阿父何不将豫州給他,而讓桓二郎去駐守青州。如今兖州刺史空缺,京門地處水陸要道,讓二叔回來把守,豈不是更為穩妥?”
成肅思忖了一番,道:“崔甘泉不容小觑。”
“阿父若還不放心,留些人馬給何郎君便是。西府文武将士早已被李勸星帶走,崔氏到豫州,是明升暗降之策。”
成肅颔首,道:“如此甚好,那便讓杜二郎去接替你二叔。”
成之染心中一動。杜延壽若被外派,那此次西上,能做前鋒的,恐怕是鐘長統了。
她抿了抿唇,道:“倘若西上,我要做前鋒。”
成肅看了她一眼,未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