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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操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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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梁台大火燒了三天三夜,富麗堂皇的巍峨高台,幾乎燒成了一片白地。

往日的一切痕迹都蕩然無存,唯有早已熔化變形的甲胄,還依稀能從斷壁殘垣中剝離。

雍州援軍來到長安城,隻比成之染晚了半天。統領陸盈河向成之染禀報,魏軍已從胡虜手中奪回虎蹋城。

成之染點了點頭,聲音已有些沙啞:“陸參軍,有勞了。”

陸盈河知道她仍在為阿弟傷心,也不好多說什麼。随他一同進城的,除了襄陽的兵馬,還有在城外遇到的南軍殘部。

沈星橋和叱盧密很是落魄。屈脫末圍攻未央宮那日,他們在亂軍之中與成襄遠失散,被敵兵逼出宮外,隻得在城中伺機而動。屈脫末部衆在城中大掠燒殺,他們又力戰不敵,乘夜退出長安城。

躊躇之際,叱盧密心灰意冷,自知成襄遠被困,無法向成肅交代,執意要返回城中赴死。沈星橋勉強将人勸住,二人都知道潼關已破,于是南下虎蹋城,試圖從武關南下雍州。

恰是在虎蹋城,遇到了雍州援軍。

成之染面色沉沉,并沒有給他們什麼好臉色。這幾日陸陸續續清點了長安内外守軍,慘烈的事實讓人避無可避。

當初她離開長安時留守的人馬,死傷過半,人多流散,十不存一。她的三弟和二郎望朝,以及護衛他二人的親兵,都已在柏梁台上灰飛煙滅。

如果她的心能流血,此時早已經血流成河。

柏梁台大火之後第七日,被俘的屈脫末和他的部将,被通通斬首于西市,頭顱高懸在直城門上,遙對着涼州的方向。

以私心而論,成之染恨不能發兵涼州,端了這一幹賊虜的老巢,可長安殘破,秦川寥落,将士疲敝,鞭長莫及。

她隻能登上城頭,慨然垂泣。

北地太守宗凜聽聞長安已定,當即馬不停蹄地趕來請罪。

成之染見他重傷在身,也知道稷原城之戰慘烈,責備的話難以說出口。她問起彭鴉兒死狀,宗凜将前因後果言明,泣不成聲。

成之染聽聞彭鴉兒是奉朝廷之命,前來任命成襄遠為秦州刺史,心中越發悲怆難言。而董和均戰死,董榮白發人送黑發人,又該是何等悲痛。

如今長安城重新回到魏軍手中,潼關的胡騎自知難守,聞訊便棄城而逃了。關城雖在,物是人非,山河改易,又何以言表。

徐崇朝得知二弟死訊,慨然垂泣,追悔莫及。然而他不忍見成之染終日悲痛,于是強打精神,勸她振作。

成之染心如死灰,也顯得形容枯槁。偏殿中光影斑駁,落在她臉上,讓人恍然生出難言的蕭瑟。

倘若岑獲嘉不死,以他的本領,縱使不能擊潰屈脫末,也不至于丢了長安城。人命危脆,怪不得旁人。可即使他不在,沈星橋和叱盧密,何至于如此不堪!

隐隐怒火從眸中閃爍,心中的答案已呼之欲出。成之染不忍揭開血淋淋的傷疤,可放眼四望,莫大的惶恐攫住她的心口,讓她不得不直面心中那一雙平靜清明的眼睛。

“沈星橋……”成之染吩咐葉吉祥,“喚沈星橋來。”

沈星橋似乎早知會有這一刻,跪倒在成之染面前,頓首不語。

千言萬語彙聚在胸口,成之染赫然起身,痛切道:“沈将軍,我何曾料想,同室操戈之事,竟有一日出在我軍中。”

沈星橋緩緩擡首,以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望着她,道:“節下若怪我不肯死戰,我無言以對。可同室操戈的罪名,我擔當不起。”

“你擔當不起?”成之染氣急反笑,“你逼死盧太守和元氏郎君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你擔當不起?”

沈星橋沉默良久,道:“盧太守之死,豈是我心?”

當日鹹陽的戰況,叱盧密早已向成之染禀報。見沈星橋不認,她不由得冷笑:“雖不是你殺他,他卻由你而死,沈将軍,你難道不會愧疚嗎?”

“是他要夜襲敵營!早日退回長安城,從關中撤軍,豈會落得如此下場?如今諸軍将士都死傷慘重,難道是節下願意看到的嗎?”

成之染盯了他許久,道:“舉國上下耗費了多少力氣,才收複關中,沈将軍一句撤軍,讓這幾年來戰死沙場的将士如何瞑目?讓九泉之下的國朝先祖如何安心?又有何等顔面再見天子!”

“所以節下以為,是我錯了麼?”沈星橋凄然一笑,道,“節下可曾想過,費盡心力打下的關中,究竟是誰的關中?此地胡漢雜處,風土與江南迥異,江南人馬怎會在關中久留?離開關中後,這一切又歸了誰?”

成之染眸光沉沉地望着他,顫抖的心竟漸次平靜下來。她問道:“這就是你殺滅元氏郎君的理由嗎?”

沈星橋跪得久了,雙腿已有些麻木,背後的傷口也隐隐作痛。北風在窗外鼓動,他倏忽想起了稷原道中的寒夜。

那一張死不瞑目的面容。

“元氏乃關中望族,一呼百應,民心歸附,在長安近畿,便招納流民數千之衆,長此以往,不能小觑。偏生元氏并不與我軍同心,元得雪一幹在南朝卑屈日久,一朝得勢,便有猖狂之意,将來又如何能制?誅滅元氏,我從未後悔。”

成之染怔怔地望着他,如此熟悉的面容,自她少時便镌刻于心。沈星橋依舊是她記憶中的模樣,然而說出這些話,又令她感到無比陌生。

她默然良久,道:“你與元氏郎君合攻泾水時,究竟有何瓜葛?”

沈星橋搖了搖頭:“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成之染登時濕潤了眼眶,幾乎要落下淚來:“那你可知道,你斷送了我大魏在關中的百年基業!”

沈星橋沉默了一瞬,道:“節下之意,我不明白。”

他猜忌元得雪,或許如同她信賴元破寒一般,都是難以言明的事情,分不出誰對誰錯,更無法彼此質問。成之染無心解釋,關中這座聚沙而成的巨塔既已傾頹,她要付出千百倍代價重建,可是這一切,又談何容易?

半晌,她緩緩說道:“元七郎官居新平太守,第五品。你假托梁公之命,擅殺國士,該當何罪?”

沈星橋頓首:“情願聽憑梁公處置。”

成之染苦笑一聲:“梁公偏私,如何會處置你?”

沈星橋擡眸:“那節下,是要殺我了?”

成之染緘默不語。煌煌日影壓在她眉梢,仿佛有千鈞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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