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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告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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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成之染瞥了周士顯一眼,道,“當年董将軍胸口中了箭,都攥着長刀殺敵,難道靠的是神佛顯靈?”

成肅枯瘦的手突然抓住鎏金憑幾,青筋在素袍下蜿蜒:“傳……傳謝夷吾……”他的喘息聲混着啁啾鳥鳴,在十二連枝燈殘影裡格外清晰。

侍中謝夷吾在門下省待命多時,聽聞召見便匆匆趕來。他跪在斑駁的雲屏疏影前,聽着病榻之上的皇帝說話,那樣子仿佛有銀針紮在喉嚨裡。

“命太廟令丞,備玄酒太牢,”成肅每吐一字都如同咳血,“朕的病……神仙救不得。”

延昌殿霎時死寂。謝夷吾手中笏闆險些滑落,他長跪在地,眉眼間滿是憂慮。

“臣請依《周禮》——”周士顯話音未落,忽而被成肅打斷。

“拿去……”成肅抓起榻上的斷劍推向他,道,“告訴成氏的祖宗,朕……此生無愧。”

“當啷”一聲,斷劍墜地,鏽蝕的陳年血垢震落在金磚上。成之染将斷劍拾起,勉強勾起了唇角:“這是什麼話,待父親身子好了,叔父還說要一起喝酒呢……”

成肅似乎笑了笑,眸光從榻前衆人臉上掃過,再也沒多說一句話。

春日遲遲,庭影離離。成之染立于殿門,望着昏黃日影漸次将宮牆吞沒。

遠處傳來數聲邈遠的鐘鳴,她仿佛看到謝夷吾将告病玉牒奉入太廟,捧着斷劍的手在微微顫抖。銅爐中新燃的艾草混着沉香,三牲祭品旁的黃紙被春風掀動,沉默的神主正俯瞰衆生。

宮城已解嚴,溫印虎低聲向她禀報軍情,皇帝雖蘇醒,這位領軍将軍仍舊愁眉不展。

此番雖有驚無險,可是,下一次又該如何?

聽聞殿内傳來猛烈咳嗽聲,成之染趕忙入内,重台履踏在金磚上,沉沉地有如鼙鼓。

“你母親在太廟裡,知道我這樣,不知又會怎麼想。”成肅喝下成昭遠端來的湯藥,太子的手微不可察地抖動了一下。

成昭遠将藥盞收起,目光在成之染身上略作停留,旋即又低垂下去,識趣地一聲不吭。如今在太廟裡的那位,顯然不是他的生母朱氏,而對于記憶中的嫡母,他也沒有什麼話想對成肅說。

“父親聖德昭彰,自當千秋萬歲。”成之染跪在禦榻前,輕輕道。

成肅的手動了動,試圖将她的手腕握住,眸中辨不清是悲是喜:“古來豈有萬歲天子……”

成之染按上他的手,指尖傳來春冰似的涼意。南征北戰二十載,這雙握刀持劍的手,如今已褶皺而枯槁,虛弱得仿佛再也不能将馬缰握緊。

殿外春莺婉轉,台城春草萋萋。隔着十餘年殘破光景,恍惚又是乾甯二年冬,她目睹母親在懷中冷去,被曹方遂舉過肩頭時,喉間泛起鐵鏽般的血腥氣。

————

窗外三更夜雨,延昌殿燭火幽微。成肅喉間滾出一聲嗚咽,緩緩睜開眼,案頭的鎏金香爐不知何時傾翻在地,灰燼裡浮出濃郁的槐花香。

他看見柳宣娘立在軒窗漏下的月光裡,發間插着的銀簪,分明是嘉禾年間他從當鋪贖回來的那支。簪頭的玉蘭花缺了瓣,他還為此去找人家理論過。

“郎君……”柳宣娘轉身之時,郡公夫人的翟衣泛起漣漪。金線繡的翟鳥臨水而栖,銜着支枯萎的海棠,仿佛正振翅欲飛。

“太廟中的畫,哪裡還像我?”她笑道。

成肅掙紮着去抓她手腕,卻撲倒了一旁的藥盞。褐色的湯藥在地上蜿蜒,緩緩流淌成故宅的門牆,桃李之年的柳宣娘正蹲在檐下煎藥,陶罐裡翻滾的氣味刺得他眼眶發酸。那日他挨了豪強的鞭子,她當掉陪嫁的銀簪換來一副藥,苦得他眉眼皺成了一團。

“傻瓜,”柳宣娘忽然笑出聲,指尖點着他眉心新添的皺紋,“如今都是皇帝了,還怕苦不成?”她腕間衣袖滑落,露出當年割草時不慎留下的刀疤。

成肅張嘴想喊太醫來,卻嘔出半口黑血,血裡還摻着槐花瓣。

更漏聲滴滴答答亂了套,成之染舉着燭台沖進來,廣袖在雲屏上抖出殘影。

“父親!”

火光照亮了成肅的面龐,他卻盯着窗紙上的雨痕,曲曲折折的水迹,倏忽令他回想起成婚那一日,柳氏也是頂着暴雨來到了他家。他至今記得老宅中喧鬧的人影,和她濕透的布衣下凸起的肩骨。

成肅突然抓住成之染手腕,枯瘦的指節攥出青白:“取……取陶罐煎藥!找當鋪後街劉郎中開方子……”

成之染惶然四顧,玉戶羅帏,珠軒绮障,尋不到半分舊時模樣。她疑心這是父親殘夢未醒的呓語,可對方眸間閃動的微光,又如此真切而蒼茫。

雨聲中混進玉佩相擊的脆響。成昭遠立在珠簾外,看着皇帝失魂落魄的模樣,恍惚又是兒時倚門而望的場景,他攥緊了腰間金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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