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唔”字的發音從陳東隅鼻間哼出，很明顯，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面色雖未改，嘴角卻是往下壓了壓。

·

鄧佳重新回到觀衆席時，桑榆正凝眉盯着前方的地闆，好似要把它看穿一個窟窿。

走近了，隻聽她嘴裡還念念有詞。

“扣子……問我扣子做什麼呢？”

“什麼扣子？”

獨自琢磨了好一陣也沒理出半分頭緒，桑榆索性将剛剛的插曲原原本本地叙述給鄧佳聽，而對方聽後，也是一臉茫然。

“這難道是什麼小情侶之間的新型暗号嗎？”

鄧佳含着嘴裡的棒棒糖蹙起了眉，“所以他進來就問了你這個問題，你回答不要以後，就開啟制冷模式了？”

桑榆将嘴唇抿成了一條線，仍是不解：“嗯，很莫名其妙對不對？”

然而更莫名其妙的是，陳東隅這種别扭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了下晚自習都沒有結束。

他将桑榆送到小區門口，而後就一反常态地爽快離開了。

凝望着陳東隅逐漸隐匿在夜色中的背影，桑榆的内心不禁發出深思。

這就是傳說中的倦怠期嗎？來得好像有點快呀。

·

到家不過須臾，手機在口袋裡嗡地一振，桑榆收到了鄧佳發來的消息。

她點開消息框，臉上顯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大概是鄧佳打聽清楚了“扣子”的含義，一則消息長得像篇小作文，而仔細看完後，桑榆當即沒忍住地“撲哧”一笑。

【不是我說，還真沒看出來校霸同學這麼幼稚呢，這麼件事兒還暗戳戳地點你，啧啧啧！】

鄧佳着實是沒料到“扣子”背後居然是這麼個意思，剛打聽到消息的那會兒，内心隻覺得對陳東隅是刮目相看。

【要不怎麼說男人至死是少年，其實就是幼稚的。行了，消息幫你打聽清楚，以上文字，閱後即焚，謝謝～】

給鄧佳回過消息後，桑榆笑着放下了手機。

許是第二粒扣子的這個說法叫人新奇，她的手不自覺地就伸到了鎖骨位置。

指尖觸到的是一塊平整的棉質布料，輕輕一按，可以感受到底下的那兩個項鍊吊墜。

片刻後，桑榆起身走向了衣櫃。

她從裡面翻出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衣，她最喜歡的那件。

許是腦海中想到了什麼好主意，下一秒，她的眼眸彎成了一道月牙。

-

次日，天空剛透出一抹亮色，陳東隅習慣性地從淺眠中蘇醒。

他從床頭拿過手機，一邊翻看，一邊傾身下床，腳才剛勾住拖鞋，動作突然一滞。

原因是，桑榆拒絕了他今早去樓下接她。

陳東隅抵達教室時，桑榆已經在座位上，桌上還擺放着一個塑料小盒子。

見他來，揚唇一笑，然後伸過了手。

“東西帶了嗎？”

因着桑榆的笑和與往日相同的語調，陳東隅内心因早上被拒絕而起的那點不安稍稍緩解，隻是不解的念頭還壓在心底。

他将手中的紙袋遞過去，問道：“你要這個做什麼？”

“現在不告訴你，待會兒再揭曉。”

桑榆将紙袋裡面的襯衣取出，目及它的顔色時，微愣了一下，唇線随之彎了彎。

将襯衣放在腿上，又從抽屜裡掏出一本書翻開立在眼前，桑榆轉過視線向陳東隅囑咐：“你幫我盯着點兒，老師來了叫我。”

說完，她打開塑料小盒子開始忙活。

大約過了十分鐘，桑榆把塑料小盒子關上，将襯衣還給了主人。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襯衣上的第二粒扣子，笑着問道：“可還滿意？”

淺藍色的條紋襯衣原本配的是一排白色樹脂紐扣，如今第二顆被換成了一顆略帶光澤的貝殼紐扣，看着一點也不突兀，相反，還有點别出心裁的精緻。

“别人有的呢，你有了，别人沒有的呢，你也有了。現在我們互換了彼此最喜歡的那件襯衣上的第二粒紐扣，那麼請問……幼稚的陳東隅同學，你是不是開心一點了呢？”

陳東隅剛剛雖一直在注意着前後門進出的動靜，目光卻是不由自主地向桑榆傾瀉而去。

看着她不甚熟悉地用着針線進行縫扣，心裡有種不知名的情緒在叫嚣。

陳東隅一直沒開口，透過他的眼神，桑榆心猜可能是有被感動到，她心底正蕩漾起一絲成就感，下一秒就聽他說：“我還有幾件襯衣，要不——”

“你閉嘴！”

後來，直到陳東隅離開前的一段時間裡，這件淺藍色襯衣都以相當高的頻率被他穿來了學校。

林斯言見多了，還追問過原因，對此，陳東隅隻是笑而不語。

因為，這是獨屬于他的，扣子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