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們的交談,除了尋常的一些新聞舊事,還有就是兒女親事了,林瑜的親事退了,雖說人不在京城,但到底是個青年才俊,更何況父母親族中做官的不在少數,說不定哪天就調回來了,所以林瑜還是個香饽饽,不少人都來向賈敏打聽情況。
對于林瑜的婚事,有了柳家的前車之鑒,賈敏覺得兒子受了委屈,也謹慎了不少,凡有媒婆上門,恨不得把人家姑娘家裡的祖宗三代都問的清清楚楚,可即便是這樣,也輕易不松口。
“說起來,你家大兒子年紀也不小了,如今官也做得了,也該成家了。”趙太太對賈敏說道。
賈敏笑着歎了口氣,道:“之前有和尚說,這孩子命裡不該早娶,前兒說了一門又不合适,姻緣這事,到底還是看緣分,随他去吧。”
“雖然這事兒是要看緣分,但是還是得當娘的用心些,老話說得好,成家立業,你家小子怎麼反過來了。”一個貴婦人笑道:“我倒是認識幾個好人家的姑娘,回頭就帶去給你瞧瞧?”
還帶上門去瞧,這都成什麼了?賈敏忙說道:“未出閣的女孩兒都是尊貴的,何必帶上門去,你隻悄悄告訴我,回頭我自然謝你。”
看着母親與别人談論着這些,黛玉覺得十分無趣,正想着尋一個安靜角落裡待着去,就聽趙太太說道:“瞧我一時高興,竟忘了,小孩子聽我們說這些幹什麼,後頭她們姊妹們正在那裡玩呢,有京裡樣式正時興的七巧闆九連環,快帶姑娘到那裡去吧。”說完,就有個丫鬟站了出來,那就是帶路的了。
黛玉看了看賈敏,在征得母親同意之後,這才行了一禮,跟着那丫鬟去了。
衆人看在眼裡,不由得對賈敏贊歎道:“瞧着府上的規矩嚴,你這丫頭與别家不同,倒是懂事的很。”
“哪裡就值得這麼誇她,之前在揚州,她父親寵着,是散漫慣了的,”賈敏十分謙虛地說道:“還是來了京城,由宮裡的柳嬷嬷管教了幾天才好些。”
“聽說,你家姑娘原是請了先生在家教着的?”其中一位太太說道。
“請了先生教了幾年,像咱們這樣的人家,誰家的孩子是個不識字的白丁?”賈敏聽了這話,斟酌着說道:“雖說女孩兒家不用考狀元,但是讀書識字,知道些大道理,總是沒有錯的。”如今有些人家講究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甚至還以此為榮,京城雖然暫時沒有這種風氣,但是就怕有心的人拿這來說事。
論出身、比夫婿,賈敏都是這一群太太中的佼佼者,她開口,自然有人附和,更何況又沒有說錯,今兒來的太太裡面都是文官家庭,這樣的家庭裡面女孩兒竟然不識字豈不是個笑話?
且說黛玉跟着丫鬟去了後面,其實不過是正屋後面的水榭,中間一道長廊連着,再往後面便是一處池塘,算是小花園了。
水榭中,就見七八個小女孩三五成群地做在一處聊天,趙四姑娘作為主家,十分熱情的上來打招呼,黛玉跟着賈敏也參加過幾次宴會,認識了幾個同齡的小姑娘,可巧今日還碰見了,至少不至于孤單。
“上次見到你就看見你那手帕上的花樣挺好的,今日好像又換了一個。”一個俏麗的姑娘說道。
這人黛玉是認識的,是李侍郎的千金,見她對自己的手帕感興趣,黛玉十分大方的把手帕展示了出來,道:“這上面繡的是杜鵑花,前兒在我們家院子裡正好瞧見了,就畫了個花樣子,繡出來倒也好看。”
“倒是與你今日穿的衣裳相配。”李小姐笑道。
黛玉今兒穿的是粉色緞織繡杜鵑對襟羅裙,顯得人十分嬌嫩可愛。這般年紀的女孩兒,正是愛俏的時候,衆人見黛玉身上的花樣是京城沒見過的,有些好奇,就圍在一處叽叽喳喳地說了起來。黛玉身上的衣服用的衣料都是從南邊帶來的,在京城算是少數,再加上從小耳濡目染,黛玉也認識不少好東西,一時之間,大家都圍着黛玉說笑起來,這倒是有點喧賓奪主的架勢。
趙四小姐揉了揉手裡的帕子,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她本是姨娘生的,又是家裡唯一的女孩兒,所以趙大人十分疼愛,趙太太待她也如親女一般,可以說是被捧着長大的。
但是她姨娘是個有見識的,知道管家處事這方面自己教不了女兒,所以經常向趙大人吹枕邊風,凡有宴請,趙四小姐都會跟着趙太太出去,見見世面,多多結識些姑娘小姐,擴大自己的交際圈子也挺好的。
原本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家世,彼此之間相處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但是新來的這個黛玉卻有些不一樣,還是方才身邊的丫鬟從前面打聽來的,官宦世家的嫡出小姐,國公府的外孫女,父兄俱在朝為官,且身居要職。
看看身上穿的衣裳、戴的首飾,就知道黛玉在家是千嬌百愛的長大,這樣一對比,趙四姑娘懂得了此刻自己的心情,叫失落。
正巧,丫鬟們過來換茶水,趙四姑娘趁機說道:“說了這麼久,肯定口渴了吧?快來嘗嘗,這是我特意叫丫鬟們泡的雲南白茶。”
黛玉被這麼多人圍着,本就有些不适應,見趙四過來,趁機走了出來,借着喝茶的功夫,偷偷松了一口氣。
“秀月姐姐已經定了親,下次見面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李家小姐說道。
話音剛落,衆人不免都看向一人,黛玉看着那女孩兒面色羞紅,猜想那定是秀月姑娘了。對于婚事,黛玉還小,沒感覺,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哥哥林瑜的婚事了。
一想到自己的親親好哥哥竟然會被别人退親,引得外人嘲笑,黛玉簡直不能忍受。
又聽她們叽叽喳喳地讨論着新郎,“聽我母親說,那人是進京趕考的舉子,已然過了科考,就等着吏部分配差事了。”
“年紀輕輕就能考中,倒是不錯的。”
像她們這樣的文官清流家庭,大多數都是這樣過來的,十年寒窗,不知多少人苦讀幾十年還是個童生,那人能一舉中第,不知勝過多少人去。
趙四姑娘聽了這話,眼骨碌一轉,随即笑道:“若論今年的科舉,這必然要提到林妹妹的哥哥了,都說江東子弟多才俊,林家哥哥在揚州時就頗有才名,那會兒春闱遊街時,外面都讨論了好一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