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明曉沒有生氣。
這不是決鬥遊戲,看誰不爽直接處決誰。
在說那些話的時候,他也把自己給哄得差不多了。
一個班的同學都見不了幾面,更何況是其他學院的陌生人,不信任是正常的,自己沒必要為個别人影響自己的心情。
他要去的地方很熟,還是那個炒飯檔口。
在這裡,他得到了被人窺視的免死金牌和第一項任務的答案,卻也解鎖了更多謎題。
口袋裡的那個取餐牌還在孜孜不倦地彰顯着存在感,但慕明曉已經不餓了,他又把那個問題拖了出來。
餐牌到底象征着什麼?
再次把檔口掃了一遍,毫無收獲的青年站在店面前,擡着頭,仿佛要将那招牌上的四個大字刻進腦袋裡。
“在看什麼?”
聽到聲音的慕明曉望過去,他的塑料隊友站在離他一米的地方,看似漫不經心地發問。
于是他也語氣平平的答了。
“我在想樂園究竟象征什麼。”
“顧名思義,神的後花園呗。有飛鳥有小溪有豎琴,天空澄澈水也澄澈,人類動物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打滾嬉戲,無憂無慮,靜谧祥和。”
“畫面感十足。”
“那是,畫家筆下的樂園都是這樣子。”言紀揚着假笑,“當然,也不排除一些異類把天堂繪成地獄。”
“你覺得上帝讓我們去的地方是天堂?”
難得對方思維正常,慕明曉便多交流了兩句。
“誰知道呢,上帝嘴上說純白的義人才配得上他的菜園子,說不定比這裡更差。”
“我看你接受良好的樣子。”
被他的菜園子戳中了笑點,慕明曉心中最後一點郁結也跟着煙消雲散,薄薄的笑意點綴上他的眼角。
讓言紀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哪怕是出身世家,自小眼高于頂的言紀也要承認,這個被他強行綁定過來的隊友真的非常好看。
一米八幾的個頭和他不相上下,手長腿長,身形高挑但不纖瘦。
衛衣和長褲将他包裹得結實,卻也将那為數不多漏出來的皮膚襯得愈發白皙。
最關鍵的是臉上半點瑕疵都沒有,扔到電視裡活脫脫受人追捧的男神一枚。
“明明才被那樣過分的說了,你卻依舊很熱衷于主線呢。”
“沒辦法,誰讓都出不去呢。”
“這個發言我喜歡,比起念着什麼隻要大家開心我做什麼都可以的自我感動狂和喊着羁絆啊友情啊一股腦莽的傻白甜理智多了。”
“你不會以為我聽不出來諷刺吧。”
“啊我說什麼了嗎沒有吧。”
沒有營養的鬼扯結束,言紀說:“所以你覺得内鬼是誰?”
“如果你要問我懷疑的對象,我的答案是,沒有。”
美術生眉毛挑得老高,望着都能挂個勺子。
“哈?我才誇你不搞亞撒西那套!”
而青年口吻淡然,語氣不疾不徐,猶如珍珠掉落玉盤。
“你再問我也是沒有,因為沒有确鑿的證據。”
“從大門關閉到現在,統共才過去一個多小時。我們十個人在這層食堂打轉,或多或少都獨自行動過。先不提上帝這句話當中攪混水的成分有多少,真計較起來,誰也沒法為誰作證。毫無根據的猜疑隻會沒完沒了,此路不通就不走。”
“哦。”言紀興緻缺缺地回,“那你打算怎麼跟上帝交代?又用詭辯那套?恐怕這次連那群烏合之衆的關都過不了,剛剛冒了兩個跳梁小醜,誰知道這就是全部呢。”
此乃謊言。①
言紀的觀察力是一流的,走前他把剩下幾個人都瞟過,連帶着心理活動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總之就是,兩個女生壓根沒起疑,有存在感的那三個基本的判斷力還在,沒存在感的也自爆完了。
結果已經呼之欲出,去掉自己和隊友一共八個人,女生組沒破綻,有名有綽号的邏輯自洽,班長的跟班沒靈魂沒戲份。
排除法用完,甚至罪人的犯罪心理和動機剛被你剖析過。
你卻要做一個有捷徑不走非要另辟蹊徑的笨蛋?
言紀頓時覺得十分鐘前幫對方說好話的自己一腔忠心全被辜負,還是沖進了下水道的那種。
“他們不是烏合之衆。”
“……”本就為數不多的耐心在這一句話下徹底宣布告罄,色彩聚合體招呼也不打就又找了個地方歪着。
慕明曉沒管,他沒覺得他那句話有問題。
要真因為一個插曲就把所有人都劃分為敵人才是愚蠢的行為,他一邊想一邊把他的取餐牌掏出來。
除了他的指紋和油漬,上面還存在着另一個人的痕迹。
慕明曉忽然想到了什麼。如果說……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
慕明曉剛剛離席,給出的理由是讓彼此有冷靜的空間,上帝給的時間也足夠他們這樣搞幾個回合。
但這會慕明曉等不及了,他甚至已經記不起之前發生過啥。
班長此刻有點懵。
他從一開始就沒懷疑過慕明曉的身份,很簡單的道理,如果你的組長包攬了找資料做PPT和演講所有活最後還挂你的名讓你得該有的學分。
那你是不是該抱緊大腿不放手除了彩虹屁什麼都不想?什麼你說他有其他目的?不準對我的義父這麼說話!
再說一遍,大學生是很單純的物種,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是不會急眼的。
于是在兩人先後離席時,面對一言不發的衆人,向宇選擇以“把食堂再探索一遍”的借口讓大家分開,以免一浪未平一浪又起。
然而過了沒有十分鐘,慕明曉就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
睜着一雙玻璃石的眼睛看着他,說自己有事情要宣布。
心裡疑惑不影響手頭動作,向宇很快又把人都叫了過來——并感歎自己果然隻是個喊集合的工具人。
大家依然是在那截桌子旁落座,連座位都和上次一緻。
硬要說的話,姗姗來遲的言紀在看了一眼座位席後,選擇一屁股坐在了他隊友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