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知道呢,說句不好聽的,他的智商就停留在小時候了,瘋子講話罷了。或許他見過起火?隔了這麼多年,怕是知情者都難找。”
慕明曉點頭,把這個疑點記在心裡,繼續回到眼前的談話中:“那身衣服……”
“見到他的時候就有了,不知道是拿他爸媽的還是從哪裡撿的,村裡有人送了他不要的舊衣服,他就時不時把身上的解放裝洗洗曬曬,算是他唯一清醒的地方了。”
确定再不能從村長這裡得知更多的情報,慕明曉思忖片刻,而後開口:
“我明白了,這事不能完全怪到村長這裡。但我既然看到了,肯定要問清楚的。我就在這裡等他醒,然後和他講幾句好嗎?”
他沒有把話說死,給雙方都留得有餘地,村長無比配合地點頭。
何亮本以為這樣的年輕人初出茅廬怕犯錯,凡事都循規蹈矩,能有這樣的結果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好,好,那就不打擾書記了。”
“但我得先給您透個底,這家夥瘋得厲害,經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隔壁着火,隔壁發了疫病,隔壁有人被欺負……已經有很多人被他坑害過了,您不必信以為真,這些娃娃也能作證。”
……可他們不是本地人啊。大家面面相觑,倒沒有傻到表現出來。
何亮還在講話:“您等待的這些時間,就讓他們陪着您吧,要是何瘋……他醒過來發起瘋,這些娃子還能護着您。”
這話正中慕明曉下懷,是以輕輕颔首,又微眯起眼睛:
“村長,除他之外,您再沒有瞞着什麼吧?”
村長這下真把頭搖成撥浪鼓了:“沒有,絕對沒有,您大可以去查!我們何家村上下同心,都當彼此是一家人。”
“這要不是外來的,再傻再瘋,也不會缺他口飯吃。而且就算他成這樣了,我不也沒怎麼虧待他,方才是怕您誤會才急急闖……”
“哎喲。”言紀冷不丁插了句嘴,“村長這是承認之前就在附近蹲着了?”
聞言的村長卻是露出一抹憨厚的笑,似是早有準備,回得無比漂亮:
“您這話說的,這麼多娃娃,總得有人守着不是?而且書記的時間如此寶貴,肯定要講效率呀。現在知道是個負責任的領導,我這心也就放下了。”
“那就這樣了,這些小崽子不懂規矩,也就占了個年輕的好處,書記别見怪。我先行一步了,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村長擡腳離開,貼心地把門帶上。
無名的流浪漢躺在地上,身下沒有任何墊着的東西。
雖說有點不符合人道主義,但在場這麼多人,哪怕是何姑那所謂的三個侄子,都不敢未經允許搬人上床。
生怕橫生意外叫何姑看見,又沒有慕明曉坐鎮,迎接的就是無邊煉獄。
一群大學生将流浪漢團團圍住,近距離觀察一個精神病人,說沒有戒備不可能,臉上又帶着點躍躍欲試的興奮。
反正人昏迷了,倒黴鬼大膽地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他的臉:“白語婕,你确定他隻是絆倒,不是摔到腦子了?這也有半天了,怎麼還不醒?”
“别問我,我更覺得他是來碰瓷,但低估了自己的身闆餓暈了。”
讨了個沒趣,倒黴鬼聳聳肩,手下動作不停,卻在下一秒對上一雙漆黑的眼。
“卧槽!”
他被吓到連退幾步跌坐在地,與之相對的是流浪漢直直地挺起上半身,動作僵硬,宛如喪屍文裡突發意外沉睡而後異變的怪物。
他沒喊疼,沒叫人,一雙眼平靜地把大家掃了個遍。
每個被他看到的,都不自覺吞口唾沫,亦或後退避開,有甚者幹脆撈了身邊最近的東西當護身的。
精神病人的力量不能用常理推論,就算村長說他智力低下,但正因是小孩心性才更恐怖,他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流浪漢的眼神在白語婕臉上待了一瞬,然後往左繼續轉,停在一張漂亮到不似凡人的臉蛋上。
正是以同樣神情打量他的慕明曉。
而後,像是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那雙眼立刻恢複了狂熱,甚至猶有過之。
他幾乎是一躍而起,直奔而來,欲效仿先前的村長握住慕明曉的手:“你是來幫我的嗎?”
言紀就在領隊身側,見狀手臂一展,一根早就蓄勢待發的擀面杖對準人的面門,刮起一陣冷風:“離我們領隊遠點。”
口風同樣陰恻恻,但誰讓這人精神不正常,領隊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流浪漢一愣,倒是乖覺地後退了些許,空空的兩手垂下來貼着褲縫線。
向宇站在安全地界,一手拿了床上的荞麥枕頭,另一手摸着下巴:“感覺他好像能交流的樣子?”
“不排除是被吓到……”蚊香眼小聲提出另一個可能。
慕明曉更偏向向宇的判斷,停了片刻,見流浪漢隻是眼巴巴看着他,沒有其他出格行為。
便示意言紀緩緩放下擀面杖,又等了一會,看他依舊沒有動靜。
這才慢聲開口,接上了他的問題:“是,我可以幫你,但你能先告訴我,你需要我做些什麼嗎?這樣,我才清楚,我能不能做到。”
這段話有點長,流浪漢思考了一會,在慕明曉欲補充說明的時候颔首。
“好吧,你問,我告訴你。”
出乎意料的好溝通,好像動畫片裡被兩句話說服當場改邪歸正的反派,一瞬間脫離了精神病人的範疇……領隊還有這樣的功能嗎?
向宇隻思考了一瞬,便痛快地将這個疑問句改成了陳述句——領隊做到什麼都不稀奇,那雙眼的魅力他也無法抵禦。
精神病人的邏輯與常人存在很大的差異,未免被帶偏了思路,慕明曉采用了封閉式提問。
第一句話是:“我要怎麼喊你?”
其實他應該問别人怎麼喊他的,不過想也知道不是什麼好名字。
“何瘋子。”
流浪漢下一句便證實了他的所想。
慕明曉眉峰微蹙:“你姓什麼?”
剛剛忘記問他先前的村子叫啥名了。
“何傻子。”
“好吧,何先生,我就這樣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