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宇提出要靠傳送去隔壁村的時候,慕明曉沒有反對。
自始至終,他都認為能夠早日從這裡脫身才是最重要的。
有阿翼相助,他們不需要再幹那沒有盡頭的農活,但顯然,捷徑是不能一直走的。
白語婕端了一杯水,企圖用這杯水将向宇那顆飽經滄桑幾近枯萎的心澆活過來。
如果她話音裡的笑聲可以藏起來的話,被關照者會更感動:“好了班長,你别沮喪了,你的行動不是沒有意義的,至少我們現在可以确定,這位何瘋……何先生,和那位書靈逃不脫幹系了。”
“又或者,我們可以直接下結論,隔壁無名村莊就是他的領域,沒滿足他的訴求,是不可能踏入的。”
“所以說我們現在真的要思考怎麼找來那些糧食彈藥嗎?這和手搓原子彈有什麼區别?”
倒黴鬼還是不想面對現實,慕明曉作為在場唯二經驗最豐富的玩家,淡淡一笑道:
“感覺自從和這些畫魂書靈結緣後,我們就經常做這樣的事了。”
“領隊你心态真好。”蚊香眼羨慕道,又給自己點了根蠟,“至于結緣,你和他們是良緣,我們就全是孽緣了。”
他垂着頭,順利錯過了言紀發出去的眼刀子。
說誰和誰是孽緣呢!
“啊,是這樣的,這大概就是我的宿命吧。”
向宇抹了一把臉,掙紮了半晌,對自己臉黑的程度獻上了絕望的屈服。
“我看到那空氣牆,立刻去找了阿翼。他表示愛莫能助,讓我們自行斟酌,要是領隊也沒有辦法的話,就回去找他,他和你再商量商量。”
“诶?”湯湯呆了呆,“阿翼不能進來嗎?”
“說是怕身上的靈力波動被書靈發現,刺激到他。”
言紀說着掀起眼皮,瞅了一眼那在原地沒挪動一分的流浪漢。
他看上去那樣無害,連大家對他的調侃都多了起來。
實際上,他們始終沒放松過警惕——至少他一直如此。
那畢竟是一個成年男子,别說傷到自己沒人報銷醫藥費,要是領隊受到什麼傷害,他這個保镖兼秘書不如去撞牆。
“他這麼說的?”
慕明曉一怔,嘴角忽然帶起個薄薄的笑來,似三月初綻的桃花:“多謝你的關心,阿翼。”
他對着空氣這樣說,意料之内沒有回應:“但不用傳送來傳送去了,正如我方才所說的,我們遇到的離奇委托不是一回,前面都能化整為零逐個擊破,這次也行的。”
純白的初始空間,在高高低低的紙堆旁邊兢兢業業當着書童的阿翼接收到了另一個小世界的問候。
這話本沒有什麼問題,但魂靈也是存在直覺的,直覺告訴他,沒那麼簡單。
某魂恢複記憶後面上不顯,心裡卻一直存着強烈的做賊心虛之感,得出上一個結論後,思維立馬萬裡奔騰,朝最壞的方向駛去。
慕哥哥,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一切來自甲方的訴求,應對流程都是萬變不離其宗的。”
慕明曉如一台運轉精密的機器,确認此路不通後,馬不停蹄開始制定另一條路:“确定目标,做出計劃,排除風險,而後實施。我們的目标已經确定,何先生也給了相應的計劃書。這份計劃書很粗糙,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逐一排除風險。”
“何止是粗糙啊。”眼鏡男哀嚎一聲,“他是精神病患者,我們之間隔得不是鴻溝,是銀河,連溝通都困難的。”
“他精神不正常沒錯,但正因如此,我們才有操作的機會不是嗎?”
向宇第一個反應過來:“糊弄文學?”
慕明曉笑着點頭:“試試吧,和甲方溝通就是在拉鋸,我們嘗試一下,能争取到多少。”
“把他的要求提煉,就是一句話,要很多人,很多糧食,很多藥,很多武器。”
“首先是人數。”
慕明曉轉過身:“何先生,我答應幫你去救他們,但在此之前,我想和你商量一些東西,可以嗎?”
流浪漢像是AI開機一樣,小雞啄米地點頭。
慕明曉說:“你想要很多人,那我們這些人夠不夠?”
流浪漢視線轉了一圈,緩慢地搖頭:“不夠。”
似是覺得隻說這兩字過于生硬,他想了想,又張嘴道:“救人,打跑壞蛋,運輸糧食,後勤記錄。都得有人,分工。這些,不夠。”
“我去,你居然還知道後勤。”倒黴鬼誇張地吸了口氣,“是複讀别人的,還是你真的幹過?或者你爸媽曾經是軍人來着?”
不是慕明曉問話,于是流浪漢無視地非常自然。
慕明曉再次充當了複讀機,隻得到一雙茫然的眼睛。
拉鋸戰剛開始就結束了。慕明曉有些哭笑不得:“看來我們真的得要說動村民了,是個難題。”
“這已經不是難題能概括的了……”
蚊香眼苦了臉:“是一開口,就會被認為傳染了瘋子基因的。領隊,不可以用你書記的名頭……”
慕明曉搖頭地很快:
“我是來視察的,在村長有所隐瞞的前提下打打裝模裝樣的官腔可以,真要拿權力壓人,那就真的和反派沒什麼區别了,他們沒做錯什麼事情,不應該被我們這麼對待。”
“要是我用着這樣的身份幹出這等強迫他人意願的事來,我回去都不能直視馬院。”
白語婕贊同道:
“而且說到底,他是外來姓氏,這個時候的氏族觀念挺強的,收留他給口飯吃已經夠仁至義盡了,真對他予取予求,那不是聖人,是蠢人。”
蚊香眼本隻是随口一說,得到這樣的結果也不意外,默默地靠着牆打焉。
也沒有誰站出來指責,說特殊情況就該特殊對待,這時候就不要考慮那些有的沒的了。
言紀想到這裡,隻覺心頭一片柔軟。
從最開始被質疑立場,後面慢慢樹立威信,現在,他的一言一行,都能輕易左右這支隊伍的走向了——盡管他從未獨斷專行,将體貼與禮節貫穿到方方面面。
倒黴鬼已經把目光放到湯湯身上了:“你和那些村民交流最多,你覺得他們好說話嗎?”
湯湯本能答道:“比在開庭模拟課上胡攪蠻纏的家屬更無法溝通,都不在一個頻道上。”
“什麼,你是法律專業的嗎?”
一群人立刻坐直,眼鏡男簡直要把激動寫在臉上,幾乎要大喊大叫了:“太好了我們有救了!你學法律口才一定好,拿法條和規章制度砸他們呀!”
“有救個毛啊!這不是妥妥的秀才遇見兵!”
湯湯喊得比他還大聲:“你們對法律專業到底有什麼誤解!我根本不擅長溝通也不喜歡法律學啊啊啊!”